黄盛熬到半夜实在熬不住,蜷在箱子上睡着了……
一刻钟后,杜春枝看着眼前的箱子,不由感慨,“这么大的玩意,你是怎么扛回来的?”
赵老六笑道:“余庆忘了带撬锁的家什,我又不好一拳把锁头砸下来,就先拎回来让你乐呵乐呵。”
“你不会拿黄盛的钥匙吗?为什么还要撬锁?”
赵老六低声道:“藏钥匙的地方太恶心,不想碰。”
杜春枝好奇钥匙放在哪儿,赵老六指了一下,她立刻闭嘴。
赵老六开锁,取出小箱。
再开锁,拿出匣子。
又开锁,拿出账单。
杜春枝笑得不行,“罗刹国有个物件叫套娃,打开一个娃,里边还有一个娃。黄盛这个应该叫套箱,大箱叠小箱。不过他加再多的锁,也是被一锅端的命!”
赵老六瞥了她一眼,“夫人,你的梦还告诉你,外头有罗刹国?”
杜春枝顿了顿,得,一个没留神扯远了,于是她便胡诌,“何止罗刹国,还有轩辕国和青丘国呢。”
赵老六笑出了声,坐在桌前抄账单,杜春枝便在一旁扔她的小飞镖。
赵老六写一行,她扎一镖。
再写一行,再扎一镖。
那边写完账单,杜春枝胳膊都练酸了。
待到清晨,黄盛迷迷糊糊睁开眼,吓了一大跳。
怎么就睡了呢?万一有梁上君子,账单被偷走咋办?
落到别人手里倒也罢了,若是让杜春枝拿到,她一定会让我知道她的心有多黑!
黄盛赶紧摸摸身下,还好,箱子还在。
他从裤子最里面掏出钥匙,打开大箱、小箱、小匣子,看见了进货账单,不由长舒一口气。
没丢!
也不知偷儿有没有来过,就算来了,也会被箱子上的自己吓退!
只要账单没丢,杜春枝就不知道底价,到时候报价高一些,没准儿还能从杜春枝那儿小赚一笔!
黄盛想得挺美,再次给杜氏布偶传信,还是约在夜里取货。
到了晚上,当他看见杜春枝手里的账单,崩溃极了!
“你跟我说实话,究竟是怎么弄到账单的?我怀疑过四喜,但四喜已经在你那儿了,这次的账目他又不知道!
“我怀疑是账房,都换到第三个账房了还要怎样!我还怀疑身边的小厮,可我藏东西的时候都背着他们!你怎么就找出来了呢?丰顺街也没有密道哇,你从哪儿过来的呢?”
黄盛抓头发,“你跟我交个底,账单是谁给你的?或者你找了哪个江洋大盗?雇了哪位世外高人?!”
杜春枝笑了,“你傻呀,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那你怎么开的锁?我钥匙放得那么隐蔽……”
杜春枝根本不理他,指了指货架,说道:“这次我按六成价钱收,你赶快点货!”
黄盛都快哭了,“你怎么这么黑呀。”
“这就受不了了?对别人你可比我还黑。”
黄盛抓狂,“咱们打个商量,按七成收吧!”
余庆早就不耐烦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别磨蹭,我六婶说你这批衣料颜色深,还算能用,才给了六成的价。你要再拖拖拉拉的,六成我们都不要。”
黄盛屈服了。
杜春枝就是克星!自从她来了丰顺街,自己的生意就一落千丈。
她就跟个黑漩涡似的,呼啦一下就把钱吸走。
一万两本钱的货,她五千五百两收走。
这次五千两的本钱,她只给三千两。
我好歹是丰顺街的大户,谁能相信,只跟她交易了两次,手里就剩三千两货款?
照这样下去,黄家比徐兆家也强不了多少!
赔了这么多,还不敢告诉家里的母老虎,她们却挨个要钱,就这三千两,还得拿出一部分答对女人!
黄盛心里苦,黄盛觉得自己是个二百五。
余庆等人速度飞快,将衣料搬上马车,又悄悄隐入夜色,运回裁一阕。
所有的货分门别类放进库里,杜春枝挨样查看,并且拿着账单比对。
“黄盛的眼光真是不错,这批料子颜色深,工艺都是极好的。他卖不动,是因为被咱们的艳色冲击,可之前那批料子,恰恰也是从华锦阁那儿拿的。”
杜春枝叫来四喜,将喜欢的衣料圈出来。那账单上有织造商的名字,四喜看过之后,指出哪家之前去过,哪家还没光顾。
“那这一次,劳烦你带上少爷都走一遍,银子管够,货挑好的拿。”
四喜道:“大当家放心,衣料我天天摆弄,肯定不会被人糊弄。”
杜春枝点点头,又喊来孟庆娘。
“快,这些衣料你看看。”
孟庆娘一脸欢喜,“这些衣料颜色沉稳,大气庄重,正是老太君、当家主母,还有宴席上夫人们穿的。太好了,咱们正缺这样的料子!”
杜春枝很是欣慰,衣料是死的,人是活的。
上辈子吴彩云偷了衣裳李代桃僵,也就只学了个皮毛,离了鲜艳的颜色便做不好。
但是庆娘不一样,给她什么,她就能做好什么。
所以这辈子,裁一阕何止捧红一种明光锦?我们要啥有啥,想让哪种衣料火,这料子就一定会供不应求。
不是深冬的衣料又能如何,我们根本不愁卖,反正是六成的价格拿回来的,怕啥呀!
杜春枝哼着小曲儿回到住处,小飞镖扔得可起劲儿了,门一响,她一回头,差点儿扔在刚进门的赵老六脑袋上。
杜春枝开心,黄盛就不开心。
他手里的货款只有三千两,他从没这么狼狈过……
就这么点儿钱,他还得拿出一部分给那群女人。
黄盛回家跟夫人商量送礼的事儿,夫人说:“你老丈人六十大寿,咱们的礼得比别人强,我看上一对儿红珊瑚,红艳艳的可好看了,你去买回来。”
黄盛没精打采地问:“哪家的货?多少银子?”
“就是丰顺街那家,一千两银子是有些贵,可是咱家名头响,不能小气了。”
黄盛木然点点头,“行,我去办。”
他没买大珊瑚,而是去了离丰顺街老远的书画行,花了五十两,叫掌柜给挑了幅极其逼真的赝品古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