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干嘛?上来啊,你想在这过夜?”
文明世界遗留下的善心发挥了作用,康司还是向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女孩发出了邀请。
安妮没有拒绝,无声的登上了马车。
她取出了随身携带的红布包,数出40索塔,交给了车夫。
车夫本就为多出的女孩感到意外,看到她问也不问便掏出车钱,就更惊讶了。
但见几人间气氛微妙,他也没敢多问什么,只是压下脖子微微点头,收下车钱后,沉默着策马回程。
一行人顺利返回了曼镇。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见对方像是要跟着自己二人回到酒馆,伍德有些恼了。
安妮依旧是搬出了那句“和老东西没关系”。
伍德瞪眼看着她。
要不是他的状态奇差,此刻或许已经施展出了【囚牢】。
康司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有话问你,单独说。”
安妮轻咬嘴唇。
康司挠了挠头。
他把委托契据和恶灵晶珠都交给了伍德。
“老头,你先交付委托,晚点我们酒馆汇合?”
“…那就这样。”
伍德接过康司手中的东西,仿佛一秒都不想再看见女孩,转身离去。
“行了?”
康司看向安妮。
安妮一言不发的把他拉到一处角落。
这里符合她单独谈话的条件。
“为什么帮我?”
她的表情很复杂,有悲伤,有怀疑, 还有很多…康司也看不出的东西。
“这很重要?”
康司不想回答。
安妮顿了顿,像是要发怒,却又强迫着自己把怒火压了下去。
“为什么帮我?”
她重复道。
“嗯…好吧,为了避免一些误会,我得先问问你。”
康司决定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我帮你什么了?”
安妮扯了扯自己的兜帽。
她没有说话。
康司一耸肩,一摊手。
“得了,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帮了你什么。”
“那我能说什么呢?”
安妮深呼吸着,气息有些颤抖。
“为什么…带着我一起逃?”
“为什么要帮我传话?”
“明明可以通过瞒着我,来报复我——你们都讨厌我!不是吗!?”
听到这,康司没忍住噎了她一句。
“…你也知道自己很讨人厌?”
这下安妮忍不住了。
但她并没有和康司动手。
而是…眼泪再次决堤。
她呜呜的哭着,泣不成声。
她的确知道自己很讨人厌。
可她必须这样做,才能保护自己的安全。
才能把那些试图诱拐自己的,坑骗自己的,拉到自己擅长的领域。
契约。
利用鬼怪的力量来保护自己。
她也想过向外表达…她一直都需要帮助。
但流露出自己的软弱,只会引来外界的恶意与欺凌。
没有人教过她该怎么做。
她也从来没有再尝试过表达些什么。
火焰焚毁了她的一切。
她的家,她的亲人,她的天真。
那场火永远的改变了她。
只剩下大火过后的回忆。
凭借那份沉重的痛苦,她与鬼怪签订了契约。
【狱火】
凶横,野蛮,暴躁,易怒,不讲道理…
她只能这么做,也只能靠自己。
她想过,也怀疑过。
那个屈服在【狱火】之下的奴隶商人确实欺骗了自己。
可从来没有人能为她带来真相,想要知道答案,她只能从谎言中发掘。
就像是她一直在做,一路经历过来的那样…
但这次,她选择相信,因为那的确是她记忆中的父亲,能够说出的话。
因为那话里有着对她的肯定与鼓励。
“…向前看,安妮,向前看…”
女孩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所以,她才看不懂,也想不明白。
明明自己和这个名叫康司的男人发生过冲突…还不止一次。
为什么他还会帮自己?
安妮警惕着康司的好意,却也渴望有人能发自内心的帮助自己。
所以,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她都必须要搞清楚这一点。
安妮再次强压啜泣,唇齿止不住的轻颤。
她就那么倔强的,直勾勾的盯着康司。
这次她想问出答案。
感受到女孩的此刻的执拗,康司挠了挠头。
‘…总感觉不解释清楚,还会有找不完的麻烦…’
他选择顺从内心。
“说真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只是通过鬼怪看见了安妮过往的片段。
以及她的父亲。
“算是机缘巧合吧。”
“得到了你爸爸留下的信息。”
康司没有提起鬼怪的能力。
[鬼怪能带来的只有鬼怪]
那是安妮父亲所留下的话。
迫于时间,或许其中的信息并不完整。
但能够理解字面意思就足够了。
他不想让男人的那番话白费。
如果自己透露出一点可能…
女孩可能仍会为了再见至亲,不断与更加危险的鬼怪纠缠。
于是他只说了一半真话。
另外一半没提。
“我看你过的不怎么样——可以说挺惨的。”
“我过的还凑合,所以…顺手帮一帮。”
“反正不费什么事。”
“就是这样。”
康司耸着肩。
安妮笑了。
是气笑的。
在她看来,康司宁可选择编出这么离谱的谎言,也不愿意告诉她为什么帮助自己的真相。
没有人会因为自己过的不错,就向路边的乞丐慷慨解囊。
更何况那还是一个只会对路人恶语相向的乞丐。
至少安妮从没听过,也从没见过。
月光映照着女孩的面庞,康司能够清晰的看见对方心中的愤怒与质疑。
‘…不好糊弄啊。’
康司心中感慨。
在她发作前,他再次搬出安妮父亲的话。
是他所理解的版本。
“过去的就像散落的泥沙,单凭一只手怎么也抓不住。”
“只能截下一点残渣,就像是…回忆,好的,不好的,只能留下这些。”
“再大的漩涡在时间的冲刷下也会变成…小小的泥坑?”
“总之,别再不停的被一个小泥坑绊倒,未来就在你的眼前,每一分,每一秒,你都能决定自己之后的道路。”
这是女孩现在要经历的。
说着,他清了清嗓子。
“这是我的理解,对我自己来说也有不小的启发。”
“能说的就这么多,毕竟…”
“如果你愿意相信,谎言也能被当做是真话。”
“如果你不相信,真相在你眼里也只是谎言。”
“再说下去,就是浪费你我的时间了。”
先是抛出对男人话中深意的理解作为烟雾弹,最后留下一些能让人内心动摇的话。
一段善意的引导就完成了。
康司耸了耸肩,趁着女孩思索的功夫转身离开。
安妮呆立在原地,思考那些话里的含义。
‘今天又做了件大善事啊。’
‘应该能抵消释放伍德的罪孽了。’
回巴顿酒馆的路上,康司心里美滋滋道。
巴顿酒馆。
“解决了?”
房间里,伍德斜眼看着康司。
“什么叫解决了?搞的好像我把人杀了一样…”
他有些无语的坐到伍德身边。
“委托交付的顺利吗?”
康司关心起委托后续的收益。
“要是委托都交不利索,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康司的话在伍德耳中变成了对他能力的质疑。
说着,他把属于康司的那份拍在了桌上。
酬劳平分,就像两人之前约好的那样。
康司乐呵呵的解开钱袋,清点起来。
可越点越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