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莫非是患上了什么病?”
“并非疾病,而是陆某自少年起,对这生死之道就深感兴趣。多年以后,我终于推算出自己的寿元几何。呵,时间过得真快啊。”
说着,陆心安不禁也感慨起来。
说起来,从它被误打误撞复活时算起,到现在差不多是十一年零十一个月。
而陆心安在墓室布下魔法阵时,正好只剩下十五年寿命。所以,这个世界留给它的时间,便只剩下三年零一个月。
这件事,陆心安原本打算深藏在心的,但今天还是说了出来。
沈离寒望着陆心安,没由来地忆起了挚友——傅星峰。
他想起十多年前的那天下午,自己和星峰被三十多只三首炎息犬团团围住,命悬一线。
幸好,刘志天、穆青烟先后出手,还有客栈里的群豪们也倾力帮助,这才转危为安。
星峰,你知道吗?
现如今,我们推翻了旧帝国,建立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你在天上,看到了吗?
沈离寒突然间热泪滚烫,再一次仰天长啸。
陆心安神情复杂地望着他,缓缓说道:“我记得大监国刚才说过,要回广阳吃火锅的。看这天气,怕是要下雪。不如早点回去。”
“先生说的对。不管怎么说,路还要继续走,火锅还要继续吃。他今天这一走,勾起我许多回忆,竟然是又哭又笑,让先生见笑了——驾!”
“大监国当哭则哭,该笑则笑,才是真性情、真洒脱之士。陆某只有羡慕的份,何来见笑一说。”
“哈哈,先生谬赞了。你说,他们这一去,不知何年才能相见。”
“这个,就看大家缘分了。”
沈离寒、陆心安调转马头,边聊,边慢慢朝广阳城驶去。
刘志天、李照雪的两匹座下爱马,失去了主人,茫然不知所措,也只好紧跟在两人后面。
沈离寒满心期待着,他年能与刘志天、李照雪重逢,却没想到,今天一别竟然是最后一面。
后来,有人说,自己曾经看见齐天大帝、李照雪公主骑着一龙、一鹫,飞上世界最高峰——白头山的峰顶。
那时正值夏天,他们大概是想在山顶,看一看初夏的日出。
有渔民们说,他们曾在浩瀚的大海里,看见齐天大帝、李照雪公主乘坐着一艘帆船,乘风破浪。
天上,有两只大魔兽飞着。水下,有鲸群伴随在他们的船左右。
一时间,不知道是他们追逐着鲸群,还是鲸群在追逐他们。
还有几个冒险家,信誓旦旦地说,齐天大帝、李照雪公主曾钻入世界上最深的洞穴——库鲁伯亚拉洞穴。
他们在洞穴里,发现了两人的题字,还在洞穴外面发现白耳龙、魔狮鹫的大量粪便。
可惜的是,沈离寒等人从此只是听到他们的传闻,再也没有见上一面。
就连后来史书上,也是两句话带过。
“建初十一年冬,齐天帝与李公主携手同游人间。偶闻其踪迹,终不见!”
……
一转眼,八年时间过去了。天庭城内的一处宅院里,维尔拉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药罐下面的火苗,生怕火大了,把药材给煎糊了。
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了尘强烈的咳嗽声。
每一声咳嗽,都让维尔拉心神不宁。
她急忙起身,打开罐盖,闻了闻药汤,又轻轻搅拌几下,便把火灭了,双手举起药罐,将药汤慢慢地倒入药碗中。
药碗上那层过滤布开始慢慢下沉。
黑色的、黄色的药渣均匀地铺满了过滤布。
维尔拉揭开过滤布,对准碗里的药汤吹了一会,便小心翼翼地端起来,朝了尘的房间走去。
“该起床喝药了。”
维尔拉先把碗放下,便去把床上的了尘抱起来,又在她身后再加一个长枕头,以便了尘可以倚在床头上。
如今的了尘消瘦许多,身子轻盈如翼。
维尔拉做起这些事情,毫不费力。
自从天庭城向齐天帝投降后,了尘、艾娜一世、塔丽娜耶娃、薛绍泉、维尔拉等人便一直待在这里,悉心照料、教导那些被毒害多年的“神选之子”,也算是为神族的祖先赎罪。
这一照料和教导,就是整整十七年。
也许是那些“神选之子”身上带有某种辐射物,也许是劳累过度,又或许是寿元已尽,塔丽娜耶娃、薛绍泉、艾娜一世三人先后离世,只剩下了尘和维尔拉。
一年前,了尘又染上肺病,不得不中断手头的工作,在此处静养治病。
“嗯~这新药太难喝了。”
刚喝两小勺,了尘就把头转过去,不想喝了。
在那些“神选之子”面前,她表现得像个什么都懂的人生导师。
可独自面对维尔拉时,她常常就像个任性的公主,尤其是生病的这段时间。
维尔拉一手端着药碗,一手举着汤勺,心里又气又急,偏偏无可奈何。
“姜大夫说,新药就是这样,你多喝几次,习惯就好了。”
好不容易,维尔拉陪着笑脸,哄着了尘喝了一口,她又拒绝了。
“太烫了。”
“可姜大夫说,这药要趁热喝,效果才好。”
“已经换了四种药方了。我看他,也治不好我的病。”
“可不能这么说,姜大夫是最有名的大圣手,一定能治好你的。关键是你也……”
说着说着,了尘又咳嗽起来,维尔拉只好闭嘴,把药碗先放下。
“咳,你把窗户,咳,开大一些。还有,把大门也,咳,也打开。”
“可是,受风的话,很容易着凉的。”
了尘摇摇头,强忍着不咳,说道:“求你了。我很久没看到外面了。”
她那黯淡的眼神,有一种渴望,又有几分哀求,让维尔拉简直不知道怎样才好。
“那,那你要小心,别被风吹到了。”
了尘高兴地点点头。
维尔拉无奈,只好先帮她把被子盖好,再把窗推开,然后走出去,打开宅院的大门。
街上商贩们的吆喝声,马车轮子滚动的声音,行人的谈笑声开始传进了尘的耳朵里。
她挣扎着挺直身子,通过窗,望着外面街道上人来人往,一时竟看痴了。
与枯燥无味的病床生活相比,外面的世界仿佛有一种魔力,在了尘枯萎的心里,开出一朵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