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岗诛妖邪这一役,玄族一共折损二十六人,另外还有中了阴气尸毒而损了神魂的,这个数字令几族都心惊。而其中,数宫家折损的人最少,只死了两个,其余几族死的人,无一不是修为低下的。
一如阆九川和将掣所说的那般,这些修为低的就是来被送来凑数送死的了。
此间事了,阆九川就和宫听澜他们告辞。
宫听澜领着她走到一边,看一眼那不远处的几家玄族门人,声音微低:“九姑娘道根清正,吾愿你修得大道。诛妖邪一事,会记下玄族大史记,而此番乃是你出了大力,你可想扬名?”
阆九川一怔,淡淡地道:“我不过是此间凡人,但求活着。扬名与否,与我并不重要,若名利给我带来的是无尽的麻烦,那么不要也罢。”
宫听澜懂了,道:“那这记载,我便只记你名字,九川,为名为道名,倒也相符。另有一事,虽与你初次见面,却知姑娘是个不受拘束的,我辈同道中人,但当如此,玄族习性却变得……姑娘是个聪明人,我不与你转弯抹角。你母亲和我族大夫人乃是故交,我便厚颜说一声沾亲带故。”
阆九川一笑:“少主抬爱,世间人谁不想与玄族攀交情的,您这样说,令我汗颜,是我们高攀了才对。”
“可你眼里的不屑却不是如你嘴上所言。”宫听澜浅浅一笑,道:“不管如何,有长辈那一层关系在,外人看,你就是我们宫家这一边的,若你愿意,我可给你一个属于宫家弟子的身份令牌,此牌可使你不受玄族的叨扰。当然,也不会让你做我宫家护族门人,仅是私交罢了。”
阆九川心头一动,明白他所说的叨扰是几个意思,和他对视一眼,道:“我不过是会点小手段的俗人,少主为何这般用心良苦?”
宫听澜看向那边不知说到什么而面露得意的玄族人,双手负在身后,眼神带了些许冷意,道:“真正的高道隐而不出,出了的要么被同化,要么遭打压,长此下去,俗世危矣。”
他又看向极煞之地的方向,沉声道:“就拿这个尸山来说,如此多的尸体养成的极煞之地,存在这么久,为何无人知晓,也无人声张?他们还用百年时间炼出尸殭,这次是姑娘大善,窥探出天机并敢逆天而行,若是姑娘也如那贪生怕死的道友逃跑或置之不理,兴许那妖邪已然出生,成为乱世妖孽。”
阆九川说道:“少主亦有大功德,没你算卦,宫七他们也不会出来寻踪。”
宫听澜摇摇头:“我虽占得凶卦,但到底道为不深,看不出是何种凶邪,也推演不出此局。此功,定慎受之有愧。”
他的道号为定慎。
“功过自有天定,少主不必妄自菲薄。”
宫听澜淡笑,道:“姑娘大善,亦是能修得大道的道种,我只盼着此间多些如你这样的同道中人,而非有一个就被打压一个,真有大事,却是没两个能打的,就像这次的折损。”
若都是修为高的道友,何至于折损这么多?
他的眉眼染上一丝阴霾,看着林荫,道:“也不知是否我杞人忧天了,像这样的妖邪,我感觉,并不是唯一。”
“您多虑了,高道隐世,若真有乱世之象,我相信他们会倾巢而出的。为了自保而隐于一隅,那样就与所修的道背道而驰了。”
宫听澜一怔,汗颜抱拳:“是我着相了,那你的意思?”
“谢您高看。身份令牌不必,少主若能给我一个您的信物,我想也能让我狐假虎威一下?”阆九川狡黠地眨了眨眼。
拿了身份令牌,真有事,她这个‘宫家弟子’上不上?有些人,很会道德绑架做圣人的!
她可不能得一失一,为个保身令牌束手束脚的,反失了自由。
宫听澜失笑,摘下腰间的一个玉符,道:“这是我炼的护身玉符,赠与姑娘了,无量天尊!”
“多谢。”阆九川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摸索着温润的玉符,道:“所谓不破不立。少主有高义,但也不必强糊烂泥上墙,粘不住不说,还脏了手。腐肉不除,难得新生,同气连枝也得要看那枝是不是好枝才行,您说呢?”
宫听澜目光烁烁,又拱手作了一个道礼:“受教了。祈盼有一日再与姑娘辩道斗法。”
阆九川还了一礼,在他离开时,忽然想到什么,拿出一直揣在身上的那半张人像,道:“少主且慢,不知少主可认得此女。”
宫听澜接过去,仔细看了看,道:“虽只有半张脸,但这泪痣和眉眼,倒和荣家的四夫人相符。”
阆九川眸中异色一闪而过。
她的表情并没有显露在脸上,但宫听澜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气息的微妙变化,想了想,便道:“荣四夫人乃是荣家如今的少主荣嬛萱之母,闺名奚妘。”
奚妘。
阆九川默念一句,向他拱了拱手,道:“我知道了。恭送少主。”
宫听澜转身离开,心想,老成了些,也不知是何方大神入得此身。
而她拿出来的画像,奚妘和她有什么关联?
想到阆九川这副身体住的是异魂,宫听澜不由多想了些,莫非奚妘对真正的阆九川下了杀手,可为什么?
只是一个武将之女,怎值得她大动干戈?
荣家,荣家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隐秘吗?
宫听澜带着满腹疑惑回到玄族的队伍,和各族道别,带着宫家人离开,至于这次诛邪后续,回到族里,自会结合其余几族说得上话的复盘,毕竟死伤不少,也该叫他们吃个教训,当初早就说了,该派些得力的人,以免作无谓牺牲,结果不听劝,呵。
罢了,如那孩子说的,烂泥扶不上墙,何必脏手!
而其余几族的人也拱手拜礼,临走时又想起阆九川。
“宫家那个新收的小道友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九川?”
“奇怪,我怎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我也是,对了,她做过什么了?”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的,就自动把这事给过去了,或许在心里,把她当成沽名钓誉之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