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不承认,你一定就是小白,小白医师,对不对?”
“你真的是认错人了!”
“不会错,你就是小白!”
可那小香香已经转过头去不再理她,埋头忙自己的事去了。
王盼盼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还想再问她话,但见她已经不再理会自己,她只能欲言又止,只是那眼眶里不争气的泪水还是没有忍得住,快速的滑落下来。
水儿也有些纳闷儿,看那人的神情,完全就是那个着布衣,灰头土脸的小白,如此熟悉的人怎么会认错呢?她不相信。
但是为什么她就是不承认呢?自从上次聂氏喊桑七开始,她就觉得王家当铺一定有古怪。如果是桑七,那她在汉源就应该在,那汉源在,小白是他的夫人一定也应该在才对,可并没有见到汉源呀。
水儿有些不忍心,她默默的从怀里掏出手帕来轻轻的塞到王盼盼手里。
一旁的桑七没敢回头更没敢发出声音,毕竟还是有些不忍,她生怕那王盼盼再纠缠下去。
那呆呆矗立在原地的王盼盼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用水儿给过来的手帕去擦拭那不争气的眼泪。
四周的客人见一个俊俏的姑娘站在这里流泪,都有些好奇。认识她的,知道一些她的过往的人就围着劝劝她,不熟悉的人也就离得远远的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突然,也就是一瞬间,王盼盼就擦干了眼泪,很是轻松的叹了一口气,再转过身来对水儿说道,“水儿,这人不是小白,真的不是小白,我们走吧!”
此话一出,王盼盼顿时就拨开乌云见睛天了,喜笑颜开的拉着水儿,在周围客人的各种目光中走出了王家当铺的大门。
水儿有些不敢相信。她不明白小姐为何转变的如此之快,难道真的和梦中的情景一样,他们都不认得咱们了?
出了大门的王盼盼真的是瞬间就释怀了一般,她今天本来也是想着来求证一番,既然本来就是的人嘴里却说着不是,不承认过去,那无论如何她就不是过去的她了。包括汉源。
既然如此,那过去的也就真的让他过去吧!大家都不记得才好。
水儿跟着王盼盼站在王家大门口。只见王盼盼双手举过头顶,仰着头,闭着眼,一张圆润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在水里看来并不比屋里那唤着小香香的人差呀。
半晌过后,王盼盼才放下手来,转过头来看着水儿说道,“水儿姐姐,咱们走吧,离开这里。”
水儿很是疑惑,她不明白她那小姐为什么转变的如此之快,也就在王盼盼转身的那一刹那,水儿觉得站在她面前的小姐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似乎刚才那难过的情绪并没有影响她一般。
她怯怯的喊了一声“小姐!”
王盼盼听出来她语气不对,充满了怀疑,她便反问道,“怎么,不相信我?”
“小姐,您说的是真的吗?”水儿压低了声音才敢问,她不敢相信王盼盼竟转变得如此之快,生怕自己哪一句话不对,又惹得那心思细腻的王盼盼伤心难过。
王盼盼见水儿离她远远的站着,满眼疑惑的看着她,于是,她转过身来慢慢的朝她靠近,走到她的面前,拉住她的双手,这才说道,“水儿姐姐,请相信我,我说过去了,那就真的过去了,这世间估计已经再无小白,也再无桑七,恐怕也再无汉源了!”
“啊?怎么回事儿了?我不明白。”
“好啦,你不用明白,跟着我走就行了。”
不远处的拐角里,那辆没有任何徽记的马车静静地等在一旁。
赶车的小厮见王盼盼从王家当铺大门出来,他轻轻的提醒那车里的姬煜城道,“三少爷,她已经出来了,没有感觉到她伤心难过的。”
这似乎在姬煜城的意料之中。他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好,出来就好,咱们就在这里静静的等着吧!”
王盼盼脚步轻盈,很快就来到了马车面前。
赶车的小厮赶紧从车上跳下来,取出梯凳要扶她上车。
王盼盼却站在那里没有动,而是向车里的人说道,“拉我上车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向马车。
柜台里的小香香和桑七这才放下手里的活儿,转过身来对视了一眼,看着载着王盼盼离去的马车,显得格外释然。
“估计她是不信!”
“虽然不信,但她也似乎放弃了!”
“娘亲,您是说她放弃汉源了吗?”
“是的,你和我都出现在王家当铺,那汉源一定不在这里,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
“唉,但愿如此!也是个苦命的姑娘。”
隅家镇,聂府,上屋。
聂浔在四个丫头的陪同下,静静地坐在聂老夫人床边下首,聂氏一手端着汤药碗,一手握着聂老夫人的手,肖大娘跪在床上,聂老夫人半躺在她的怀里。
此时的聂老夫人气息紧促,感觉只有出的气,已经没有进的气了。
下首,上屋所有的丫鬟杂役黑压压地跪了一片。聂元丰却坐在床前的踏板上,一直在嘤嘤嘤嘤的哭着。梅儿劝了他好几次他都不听,想要拉他出去更是不行,他不肯离开。
肖大娘的眼光不断的在人群中搜索那个人的影子,可到最后那个人的影子都没有出现。
聂浔和聂氏跟肖大娘一样,也在不经意的搜索着,结果是一样的,聂氏倒是没什么,聂元却显得有些失望,心里后悔至极。
大家都没有说话,除了聂元丰的哭声外,就是聂老夫人的呼吸声了。
慢慢的,聂老夫人的呼吸声越来越快,没过多久,聂老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就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那被聂氏紧紧握着的手很是自然的往下垂了下去,靠在肖大娘胸前的身子也渐渐的沉了下去。
……
肖大娘和聂氏是最先感受到聂老夫人已经去了的人。聂氏没有过分伤心,而是再一次捡起了老太太的手把它紧紧的握在手心里。
那只手,曾经将她从门口牵进了聂府的大门,从此她有了姓氏;也是那只手替她疗伤,喂药,喂饭;再后来,也是那只手送她出阁。虽然她曾经因爱而不得有些恨她,但救命之恩大于天,她早就已经释怀了。
一直抱着聂老夫人的肖大娘瞬间脸色骤变,连头发似乎就在聂老夫人离去的那一刻突然灰白了一大片。
她是从小跟着聂老夫人长大的,情同姐妹,更像母女。聂老夫人对她的爱并不输于她娘亲给她的爱。曾经,聂老夫人为她觅得佳婿,是她自愿不出嫁,非要陪着聂老夫人一辈子的。
没想到这一陪就陪着她闯遍大荒,陪着她迎接浔少爷的诞生,陪着她看着红袖坊壮大,也是陪着她看着红绣坊甚至聂家的每一个人一步一步被二夫人柳心儿所控制。
此时的肖大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她越想越伤心,一滴眼泪轻轻滴在聂老夫人的脸上。
就在这时,聂老夫人的眼角也滴下了最后一滴泪。
肖大娘是明白的,聂老夫人陷入昏迷已经有段时间了,但她依然吊着一口气不肯咽下,那是因为她的长孙和儿还没有回来。
最终,聂老夫人并没有等到她的和儿,时辰一到不得不离开,眼角最后流下的那一滴泪应该是为和儿流的。
下道坐着的聂浔眼睁睁的看着娘亲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也明白那眼角最后一滴泪是为了和儿。
一想到这些,他再次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寻找了身影,可依然只能失望。
梅儿比较细心,她知道她的那浔少爷很难过,此时任何安慰都没有用,唯独能做的就是替他好好的操办聂老夫人的后事。
她轻轻的拍了拍聂浔的肩头后,朝聂老夫人的床边走去。
她朝肖大娘轻轻扶了扶,显得很是沉重的说道,“肖大娘,事已至此,该如何操办,还请大娘拿个主意!”
“瓮中捉鳖”这个主意聂浔跟肖大娘提起过,她是赞同的。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梅儿,缓缓的说道,“梅儿姑娘,我就替浔少爷安排此事了。现在,吩咐所有在这屋里的人,老夫人离去的消息暂时保密不得外传,如果有人胆敢将此消息传出上屋,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死!”
没有从未见肖大娘有如此威严!听闻此言,梅儿都暗暗吓了一跳,她转过头去看向她那浔少爷,聂浔正朝她微微点头,表示让她听肖大娘的话,她这才转过头去,朝着肖大娘毕恭毕敬的答道,“好,就依肖大娘的办!”
梅儿清了清嗓子,对着跪在下首的丫鬟杂役们严肃说道,“大家都听见了,上屋里的事儿不准对外说一个字儿,如果有人胆敢说出去,那也别怪本姑娘无情了!”
聂浔也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平时对自己温顺的梅儿也有这么严肃的一面,处理起事情来也很是精明果断的,这样一对比,那种伤心难过的感觉就显得更加沉重了。
一直傻傻坐在床前踏板上的聂元丰嗡嗡嘤嘤的哭个不停。听到“离去”二字,他更是不解,“嗖”的站起来朝梅儿走过去。
此时的梅儿还在对那些跪着的人说着什么,只见他走过来抱着梅儿的胳膊就开始摇晃,“梅儿姐姐,什么是离世?”
梅儿听闻此言很是心疼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去继续朝着那些人说着话,底下的那些人听闻那痴痴傻傻的少爷竟然问出什么是离世这样奇怪的问题,心里瞬间都憋着笑,但又不敢笑出声来,怕被上首的那几个人听见了受罚。
这个时候要出任何错漏那肯定都得受到重罚,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没有任何人敢多嘴说出离世是什么意思。
梅儿一一安排妥当以后才回过神来,伸出手去倒挽着聂元丰,扶着他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她这才耐心的对他说道,“丰少爷,离世就是以后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叶元丰懵懵懂懂的反问道,“见不到她呢?那奶奶去哪儿了?”
梅儿知道解释不清楚,但她也清楚,如果不回答他,他会一直问下去的。
“接下来,奶奶就会去飘渺界,不会再留在咱们聂府了。”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的,等丰少爷长大了成了亲,兴许奶奶就回来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梅儿什么时候骗过丰少爷?”
经梅儿这么一哄,聂元丰很是开心。他高兴的走到聂浔的跟前,很是激动的对聂浔说道,“爹爹,那丰儿要快点长大,要快点成亲,好不好?”
聂浔很是伤心难过,看着眼前那糊里糊涂的儿子,又不得不哄着他说道,“好,那丰儿就快快长大!”
聂浔一边说着一边朝一旁的竹儿使了个眼色,竹儿瞬间明白浔少爷的意思。
她显得很是高兴的样子走到聂元丰的身边,挽着他的胳膊说道,“丰少爷,我们这就回梅苑去吃好吃的,这样我们就能快快长大了,好不好?”
“好,竹儿姐姐那咱们快走!”
临要出门儿了,他转头朝床上的聂老夫人说道,“奶奶,那你记得要回来,丰儿会等你的!”
说完此话,他挣脱掉竹儿的手,反过来拉着竹儿高高兴兴的朝门外走去。菊儿和兰儿在梅儿的暗示下也跟在这两个人的后面走了出去。
跪在底下的一群人依然跪在那里,没敢动。梅儿见他们不敢动,又问道,“还在等什么?各自忙各自的去吧!可一定要谨记刚才肖大娘说的话,不能走路上屋半点儿风声!”
众人这才一一站起来,低着头缓缓后退逐一退了出去。
此时,屋里除了床上躺着已经离世的聂老夫人外,就剩下肖大娘,聂浔,聂氏和梅儿了,大家都沉浸在难过之中一片沉默,没有心情再说话。
聂氏又试擦了一把眼泪后才缓过劲儿来,她最先开了口。
“咱们现在光哭没有用,接下来该怎么做?”
肖大娘接着她的话说道,“一直没有动她那是因为没有恰当的时机,如今,老夫老妻离世这个时机就是最恰当的,就按照我们商量过的办,大家以后如何?”
很是虚弱的聂浔因为聂老太太的去世伤心难过,显得更是虚弱了,还好,身边有梅儿随时替他周全。
见肖大娘问他的意见,他很是艰难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执行之前的计划。
他的艰难是可以理解的。一边是他的娘亲,那可是生他养他之人,聂老太爷去世的早,是娘亲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养大,教他做人,手把手教他承接聂家产业,如何经营红绣坊,如今都已经离世还要被他利用!
另一边,那个人虽然只是妾不是正妻,但毕竟与他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为他育有男丁,他显得有些不忍心。可以想到她对和儿做的那些事儿,甚至对丰儿都要下手,这可是她的亲生儿子,他就想马上对她痛下杀手,除之而后快。
聂浔是看着他,明白他的艰难。
她对除去二夫人柳心儿有一半儿是公心,有一半儿是私心。
她确实看不起柳心儿,觉得她手段卑劣,连亲生儿子都要害。
先是心里嫉妒她捕获了她浔哥哥的心,让她心尖尖的浔哥哥对她宠爱至极,甚至将聂家产业全部交到她的手中。后来她恨她,那是因为她觉得她得不到的东西,她柳心儿却如此轻易的就得到了,并且还不知足。
所以对“瓮中捉鳖”这个计谋,作为主谋者,现如今她还准备当执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