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大姨母中毒一事后,我知道,我这些年的伪装都没有了意义。
舅舅和夫君以往念着亲情,从未对我有不好的揣测。
即便夫君之前对我有一些怀疑,但他还是下意识不愿深究。
可是这次我做的太过了,对大姨母动了手,那是舅舅、夫君、芷柔都无法容忍的。
夏嬷嬷的死,替我盖上了一层遮羞布,但也不过是让国公府的脸面上好看一些罢了。
我病了,这次是真的重病。
夏嬷嬷是我的奶嬷嬷,是林府留在我身边唯一的心腹。
于我而言,她无比的重要。
夏嬷嬷的死,让我本就孱弱的身体彻底垮了下来。
随着身体垮掉的,还有我的精神和意志。
我半梦半醒的躺在床上,脑海中是过去的一幕幕。
尚书府里那个娴雅清冷的京城第一才女,林家被抄后落魄无依的孤女,满心不安、彷徨的新嫁娘,工于心计、双手沾满血腥的毒妇……
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司书见我状态越发差了,常常会守在我的床前陪我说话。
她跟我说秦明月毁了未婚夫的容貌,被圣上褫夺了郡主的封号,禁足在家。
如果我早一点听到这个消息,我想我大概会很开心。
但是现在,一切都没了意义。
司书还跟我说私铸铜钱一事被清查的事情。
一开始我很惊讶,也很担心。
担心因为我的缘故将国公府牵扯进来。
虽然我怨恨命运不公,怨恨夫君、芷柔,甚至舅舅和大姨母,可是我从未想过毁掉整个国公府。
后来,国公府安然无恙,我松了一口气。
我让司书悄悄打探,这才得知夫君提前发现了府里铜钱异常,早就有了防范。
夫君既然提前清查,说明他早就知道我与私铸铜钱一事也有所牵连。
我等着他来找我质问,可是他却一直没有来。
那日,我好奇的随口一问,世子爷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司书却支支吾吾不愿意说。
我没有再问她,而是从另一个小丫鬟口中得知了夫君的近况。
夫君带着珍娘去温泉庄子游玩了,回来的时候还亲昵的一路上抱着那个女人进府。
我并未动怒,但是心口却是苦涩的。
即便我看清了往日种种,却依然没办法马上释怀。
我的心口还是会疼。
夫君只有对我冷淡罢了,面对他珍爱的女人,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我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很可笑。
好好的一个名门贵女,却坏事做尽,连自己都唾弃不已。
我的病越来越重,舅舅和夫君给我找了很多大夫。
然而,身体上的病痛可以慢慢要疗愈,可是心里的病该如何治疗?
我知道,我的心病远远比身体上的病痛严重。
没有人可以救我。
我就是一个阴暗、扭曲、偏执的女人。
我害死了好多人,好多无辜的人。
每当我进入睡梦中,我就能看见彩蝶、彩雯、司画、夏嬷嬷他们怨毒的面容,还有爹娘失望的目光。
是啊,我怎么会让自己变成这副样子。
我卧床数日,府里人都以为我快死了,我的院子越发冷清。
大姨母来看过我两次,她并不知道我之前对她下毒的事情,看到我重病垂危的样子很是伤心,各种珍贵的药材流水般往我的院子里搬。
我既感到愧疚,心里又隐隐有一些暖意。
过去是我太过偏执,忽略了大姨母对我的关爱。
大姨母虽然在意国公府的脸面和名声,但并不代表她对我没有感情。
是我那时候心里眼里只有怨恨,忽略了这一份温情。
还有夏嬷嬷。
她总是为我着想,总是劝我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不要东想西想,可是我不听她的。
直到她为我而死。
我醒悟的太晚了,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远去,只剩我一个人在这座冰冷的汀兰苑苟延残喘。
大姨母离京后,我很快便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弥留之际,我终于见到了我的夫君。
他面色沉重的守在我的床前。
他说,表姐,你好好休养,会没事的。
他依旧称呼我表姐,一直没有改过。
我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年变的人只有我一个人罢了。
他对我一直是同样的态度,不管林府在或不在。
我凄然一笑,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执念。
我说,云廷表弟,没想到我临死之前还能见你一面。
我流下一行清泪,呼吸越来越弱。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留不住,求不得,一生苦……
我只是还有一点遗憾,不该将这样一副病容留在云廷表弟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