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就静静立在一旁,等她收住哭声,可她双肩颤抖不停,泪水源源不绝,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我哭笑不得,心想着:我这活生生的人不还在眼前嘛,怎么哭得倒像是我已然魂归西天了。这话要是真说出口,以她的性子,保准得瞪圆了眼,把我狠狠数落一顿。
无奈地摇了几下头,我到底还是没忍住,打趣道:“你先别哭啦,真到那会儿,你可一定得记着来捞我回去。我还想看你威风凛凛地扯阎王爷胡子呢,想必那场面,铁定有趣极了。”
听到我这话,她的哭声蓦地一顿,旋即气不打一处来,连珠炮似的数落起我:“你还是老样子,没个正形!能不能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
我单手撑起脑袋,不慌不忙问道:“我怎会不关心?可你哭得这般悲伤,叫我如何能视而不见?”她抬手抹了抹眼角泪花。我又接着说:“不过这事还得保密,要是传出去,旁人少不了瞎操心。”
归终双手抱胸,别过头,气哼哼地哼了一声,看样子是应下了。我藏在面具后的双眸望向她,轻声问:“现在,可还有兴致听我从前的事儿?”她睨我一眼,示意我开讲——毕竟这才是她此行目的。我便缓缓说起那过往。
彼时,璃月境内魔物莫名激增,不过对夜叉们而言,本算不得棘手。可细细想来,却透着古怪,璃月向来安稳,怎会一下子冒出这么多魔物?是偶发,还是大战将至的预警?
夜色里,他长枪如虹,刺破夜空;我侃侃而谈,回溯往昔。
直至夜深,归终告辞,魔物清扫殆尽,他也归来。彼时我却没在庭院闲坐,而是一头扎进厨房忙碌。
虽说心里还惦记着刚聊的事,可眼下当务之急,是给那孩子做盘杏仁豆腐,别饿着肚子。
夜叉夜夜杀伐,虽说不惧,可体内业障日积月累,魈也好,浮舍也罢,谁都躲不过。他踏入府邸,不见我踪影,书房没亮烛光,料想我已睡下。直至鼻尖萦绕阵阵香气,他才转身看向厨房。
我想得入神,全然没察觉他靠近。直到他悄然立在身后,还没等我回头,熟悉的声音已传入耳中。
我刚要转身,他却猛地从背后抱住我,动作一滞,我眼角余光瞥见他埋头我肩头,心下暗忖:许是累了吧。
然而,见他这般,我满心只觉他是累极了。于是,便由着他将头深深埋进我的肩头,手下的动作不自觉地愈发轻柔,似捧着易碎珍宝,生怕惊扰到此刻的他。
可我的心绪,却仍像被乱麻缠住,不得解脱。
他望向我时,眼底藏不住的依赖,还有那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特殊情愫,桩桩件件,我全都看在眼里。
夜叉一族,向来痴情。一生一世一双人,于他们而言,选定伴侣便如同星辰锚定轨迹,永不更改。
眼前这孩子啊,澄澈眼眸里映出的、满心依赖袒露的,桩桩件件都在诉说着,他已然认定了我。
我又何尝不想倾尽所有,回应这份赤诚滚烫的心意?
可命运如刀,悬在我脖颈之上,我是个将死之人,余生短得可怜,恰似风中点烛,随时可能熄灭。
他不一样,前路漫漫,满是未赏的风景、未历的奇遇,未来于他,是画卷徐徐铺展,尚有无限可能。
我怎忍心,用我这凋零残喘的时光,绊住他奔赴山海的脚步?只能将满心爱意,连同那些未出口的缱绻言语,一并深埋心底,任其荒芜。
于是,我只能把这份复杂情愫悄然藏起,不露一点痕迹。
他就这么静静抱着我,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回过神,杏仁豆腐都做好了。
我微微动了动肩膀,权作无声提醒,他便抬了头。
脸上瞧不出半分疲惫,想来,他或许本就不累,不过是心底那一抹依赖作祟,想寻个怀抱短暂停靠。
他缓缓抬起头,眼眸仿若澄澈湖水,先前激战残留的杀伐戾气消散得无影无踪,独余一丝未散尽的眷恋。
见他这模样,我抬手,带着几分亲昵又佯装自然地理了理他额前的发丝,轻声打趣:“怎么,抱上瘾了?豆腐都要凉了,小金鹏。”
真有点分不清他是打算吃这盘杏仁豆腐,还是在吃我“豆腐”了…
他微微一怔,耳廓悄然泛红,不自在地别开眼,嘴上却逞强道:“大人莫要取笑我了”
说罢,目光却黏在那盘杏仁豆腐上,眼底透着不易察觉的期许。
我瞧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心底泛起丝丝涟漪,笑意漫上眼角,嘴上却不依不饶:“哟,还嘴硬呢,眼睛都快长豆腐上了,快吃吧。”说着,轻轻将盘子往他跟前推了推。
他这才端起碗,一勺一勺慢慢吃着,而我只是在一旁慢慢的守着
我在一旁静静看着,屋内一时只剩他轻微的进食声。杏仁豆腐的甜香悠悠飘散,暖了这清冷一隅。
待他吃完,搁下碗筷,抬眸望向我,欲言又止。我率先开口:“吃饱了?往后夜里苦战完,要是饿了就直说,别饿着肚子逞强。”
他重重点头,犹豫一瞬,低声道:“大人……方才,多谢。”那声“多谢”,意蕴悠长,像是谢这餐食,又似谢那怀抱。
我摆摆手,故作洒脱:“谢什么,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话虽如此,心头却酸涩难掩,往后能为他做这些“小事”的机会,怕是越来越少了。
我满心怅惘,这孩子对我的依赖每多一分,仿若坚韧绳索,将我与尘世捆得更紧,牵挂也就随之添了一分。
我清楚自己时日无多,这般愈演愈烈的依赖,于他于我,都不是好事。
可真要斩断这依赖谈何容易?刻意疏离,怕挫伤他赤诚之心;直言真相,又恐他深陷执念
或许不得不拿出那一份契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