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时——
雷声滚滚,大雨瓢泼,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一雨幕之中;
雨点猛烈冲击娇花,片片花瓣凌落入泥;
街道上不大有商贩行人,唯有一顶顶软轿行色匆匆;
彼时的大长公主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杨嬷嬷和古梅自主院门口分道扬镳;
手持油纸伞向着南向晚和商镜黎的院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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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云小筑内——
云鹤站在廊下打拳,周遭站着一群丫鬟婆子,纷纷用星星眼看着云鹤;
赞美之言毫不吝啬:
“ 云鹤姑娘好厉害!这拳法比起男子也毫不逊色!”
“ 呸呸呸!男子也未必有云鹤姑娘厉害好吧!”
“ 就是就是!云鹤姑娘上回同顾侍卫比武,顾侍卫可是被打的节节败退呀!这不闭门不出苦修武功去了 ”
“ 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啊老天爷把你送到郡主身边真是太好了!有你在谁也不敢对郡主放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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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鹤显然被夸的 有些飘飘然,倘若身后有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彼时瞧见打着油纸伞的杨嬷嬷走进来;
云鹤忙收起扎着马步的腿,学着丫鬟们福身行礼道:
“ 奴婢见过杨嬷嬷!”
杨嬷嬷走到廊下,收起油纸伞笑着开口道:
“ 快起来吧,郡主可起来了?”
云鹤笑着开口道:
“ 起了起了,正在里头梳妆呢,可是公主等急了?”
杨嬷嬷摇摇头:
“ 不是,今儿个公主派我过来,是有事嘱咐郡主和昭安王殿下去办 ”
云鹤心下狐疑,面上却笑着开口:
“ 啊这么回事呀,那嬷嬷随奴婢进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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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推门进去;
但见妆镜前南向晚正坐着,由着青黛为其梳妆打扮;
杨嬷嬷福身行礼道;
“ 奴婢见过华阳郡主 ”
南向晚闻声望去,淡笑开口道:
“ 嬷嬷不必多礼,可是曾外祖母等急了?本郡主就快好了 ”
杨嬷嬷笑着摇摇头:
“ 启禀郡主,奴婢奉公主之命,前来同郡主说,请您和小王爷即刻出发 ”
“ 拿上出城进城通关文书,前去城门口十公里的驿站内 ,接景王殿下回京 ”
南向晚怔愣片刻,脑中陷入回忆。
青雅疑惑开口道:
“ 景王殿下?奴婢记着这位王爷,不是一直在云山寺祈求国运昌荣?怎么这时候归京了?”
杨嬷嬷笑着开口:
“ 公主叫回来的,眼下京城不安,陛下年事已高,皇亲国戚也不安分 ”
“ 王爷身为皇子自是不可避免,倘若有个万一也好及时得知不是 ”
“ 届时您跟小王爷把人带到公主府就成了,客房已经打扫好了 ”
青雅似懂非懂点点头:
“ 成!那奴婢们即刻为郡主梳妆,前去城门口接景王殿下 ”
南向晚笑笑点点头,也没接话。
杨嬷嬷笑着福身行礼;
“ 既如此奴婢就不多打扰了,先行告退 ”
青黛笑着点点头:
“ 嬷嬷慢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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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走后,代嬷嬷疑惑开口:
“ 真是纳闷了,景王自出生开始,得大师批注称其八字极旺国运 ”
“ 倘若修建寺庙供他居住清修,可保大昭岁岁年年 ”
“ 这一直远离皇权纷争的人物,公主把他叫回来做什么?”
青雅耸耸肩:
“ 这谁能知道啊?不过公主都发话了,咱们过去就是了 ”
云鹤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开口道:
“ 代妈妈,奴婢是乡野地方长大的,皇子皇女的太多了也不认识,这位景王是个什么来头?”
她总得问问对方底细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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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问了,代嬷嬷也毫不吝啬笑着解释:
“ 姑娘有所不知,这位王爷今年二十有四,生母颂德妃也叫乐妃娘娘,原本是皇宫一位乐姬 ”
云鹤瞪大眼睛,心道商君盛还有这么风流的时候?
这乐姬不论哪个国家都是贱籍,瞧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样还真看不出来。
代嬷嬷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由得笑着开口解释:
“ 你们是没见过那乐妃娘娘的长相,柳叶眉杏仁眼,眉心一点朱砂红痣,瞧着颇有些慈祥之态 ”
“ 乐妃娘娘也争气,当年一场宫宴结束,便进了帝王后宫 ”
“ 原只是个末流答应之位 ,结果承宠一次就有了身孕 ”
“ 景王殿下出生那天霞光万丈,百鸟齐鸣,随着王爷一出生乐妃娘娘就香消玉殒了 ”
“ 陛下原本担心这孩子是不是不吉之人,便请了得道高僧前来批命 ”
“ 高僧说殿下是大贵之人,其命格特殊可旺国运昌荣 ”
“ 结果给景王送走后,大昭果真开始步入正轨 ”
“ 原本乐妃娘娘是以贵人身份下葬,这不因着这事追封了妃位,谥号颂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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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鹤瞪大眼睛:
“ 那景王一个人在云山寺怎么长大的!”
青雅噗嗤一笑:
“ 哎哟你要笑死我了,肯定有丫鬟婆子什么的伺候着啊!”
“ 奴婢听说这位王爷俊美非常,却又生的悲天悯人 ?还继承了他母妃的眉心朱砂痣 ”
代嬷嬷好笑摆摆手:
“ 人家都没出过云山寺,打小就送过去了哪知道现在长相?”
“ 那些关于王爷长相的话,都是些爱看画本子的姑娘家谣传罢了 ”
“ 今儿个大雨,郡主出门可得带上披风,青黛姑娘跟云鹤一起过去吧,青雅身上伤还没好就别跟过去了 ”
青雅状似感动:
“ 天呐!奴婢还以为嬷嬷看不上奴婢呢,原来您这么关心奴婢 ”
代嬷嬷没好气瞪她一眼:
“ 你这什么话!我不就平日里说你连两句?哪儿就看不上你了?”
青雅嬉笑:
“ 嘿嘿 ~ 奴婢谢嬷嬷关心,不过奴婢今儿个也得出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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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嬷嬷不满:
“ 这么大雨出去做什么?”
青雅笑笑:
“ 奴婢家姐过来与奴婢会面,自奴婢跟着郡主就没同姐姐见过面 ”
“ 得告假两日过去瞧瞧才行 ”
青黛也笑着接话:
“ 是啊,原本早就该过去,因着身上伤还没好就多养了些日子 ”
代嬷嬷蹙眉叮嘱:
“ 那你记得买些东西,穿得体面点,我叫账房给你支本月月例 ”
青雅笑着开口道;
“ 那敢情好啊!奴婢多谢嬷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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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南向晚收拾完毕,已经卯时中了;
自上次用过九冰寒月,确实如青黛所言,南向晚更加畏寒;
这不今儿个披了件 —— 天青色霞光织云锦素色带兜帽披风;
云鹤瞧了瞧连绵雨幕,轻啧一声:
“ 啧!这景王还真死脑筋,这么大雨也得赶着回来啊?就不能在驿站多待一天?”
南向晚好笑开口:
“ 像你说的,这般大雨也按时归来,说明他信守诺言 ”
云鹤手摸着下巴,深表同意点点头;
“ 嗯!还是主子聪明,奴婢都想不到这点 ”
南向晚好笑摇摇头,理了理身上披风;
青黛支起嫣红油纸伞递给南向晚,随后同云鹤支起一把普通油纸伞;
主仆三人刚出了远门,就撞上了商镜黎前来接人的脚步;
身后霜星霜降共撑一把伞,二手中拿着一件墨色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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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镜黎拿过墨色披风快步上前,将油纸伞随意放在地上,将披风披在南向晚身上;
摸了摸南向晚握着伞柄的手,果然冰凉一片;
随即皱眉接过那把伞,将南向晚半揽在怀中;
看着身后的云鹤开口道:
“ 你就是这么照顾主子的吗!”
云鹤心下咯噔一声,忙拱手道:
“ 属下有罪!还请主子恕罪!”
南向晚柔笑开口道:
“ 没多冷你别怪云鹤,我还以为你会先走呢 ”
南向晚开口说情叫云鹤松了口气,青黛笑着将她扶起来,挽着她的臂弯跟在二人身后。
商镜黎蹙眉开口:
“ 这般大雨我自己去不就成了?何苦还要让你跑一趟 ”
“ 方才我去拿进城文书时,姑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你本就畏寒,这么大的雨着凉了怎么办?”
南向晚好笑不已:
“ 哪儿就那么娇弱了?曾外祖母自有她的道理,咱们照做就是了 ”
商镜黎将左手从肩膀拿下来,大掌包裹住南向晚的小手为她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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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镜黎轻嗤:
“ 也不知道商忱临多大排场,我这个皇叔亲自相迎还不够,还得叫你也跟着 ”
南向晚抬头看着他:
“ 说来 ······ 我对这位景王所知甚少,你可有所了解?”
商镜黎边走边沉思,良久轻声开口:
“ 我也只知道他出生没几天就去了云山寺,一直给大昭祈福 ”
“ 至于他性格长相,其手下有没有什么势力一概不知 ”
南向晚笑着点点头:
“ 曾外祖母这时候叫他回来,那他绝不是简单人物 ”
商镜黎也点头接话:
“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能得姑母看重,想来是友非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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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笑着看南向晚,柔声开口道:
“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
南向晚看着他:
“ 什么?”
商镜黎笑笑:
“ 你舅舅留下李青鸾做此战军师,已经写了军令传给皇兄了 ”
南向晚眸中闪过喜色:
“ 据我查探,李姑娘确实是个难得的将才,如此她也能如愿了 ”
商镜黎温笑:
“ 知道你惦记她,这不一来信就告诉你了 ”
南向晚顿了顿,眸光飘向远方:
“ 也不知何时,女子也能像男子一般,得到公平对待 ······ ”
“ 以李姑娘的才干来看,倘若她为男儿身,早就名满京城了 ”
商镜黎也沉默片刻,随后拉紧了南向晚的手,轻声开口道:
“ 商北简会做到的,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
南向晚收回视线,浅笑开口道:
“ 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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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已至——
三辆马车缓缓向着城门口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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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京城驿站内——
几位小将陪着笑,小心翼翼端着茶水果子上前;
轻轻放在桌上后,对着坐在一旁的男子开口道:
“ 景王殿下舟车劳顿,驿站没什么好茶,您先喝着去去寒 ”
商忱临生的一副好样貌,便是光头点着两颗印戒也难掩俊逸;
眉心一颗不大不小的朱砂痣分外惹眼;
狭长的凤眸眼尾上挑,高挺的鼻梁下一双薄唇正念着经文;
修长手指捻着佛珠,听闻此话停下动作,睁开凤眸双手合十:
“ 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如此客气,倒是小僧待了一个时辰多有叨扰 ”
来时他便将自己的身份玉牌给他们看了;
小将们皆是惊讶不已,这位王爷可是头一遭现世,怎能不让人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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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听着这话,连忙摆手开口道:
“ 王爷您这是哪里的话?您为国祈福多年,今日有幸得见,乃是末将们三生有幸啊 ”
商忱临淡笑开口:
“ 有道是百年修得同船渡,今日与诸位施主相见,乃是上辈子积福所致 ”
“ 施主觉得是三生有幸,小僧亦是如此 ”
瞧瞧人家这话说的?再看看人家这境界!
小将们对视一眼,彼此都觉着有些梦幻;
毕竟商忱临是皇子,虽是清修之人,这身份也在这摆着呢;
到底是佛门之人,出家人的慈悲为怀不拘小节,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思及此,对商忱临更是多了几分敬重:
“ 王爷说的是,这进城得要通关文书,不知您可派人传信回宫了?”
商忱临笑笑开口道:
“ 进京前就已经通知旁人,还请施主在等片刻,想来一会儿便有人前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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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正说着话,门外便进来一个小将;
小将气喘吁吁,缓了缓气后开口道:
“ 昭安王殿下正在前院候着呢,说是奉大长公主之命前来接景王殿下了 ”
商忱临自座位上起身,微微欠身道:
“ 前来接小僧的人到了,到扰多时,有劳诸位施主了 ”
小将们忙退开数步,可不敢受王爷的礼啊!
随后方才说话的小将带着商忱临下去;
等出了门,商忱临拿起放在门外的青色油纸伞;
修长手指缓缓展开,对带着他的小将笑笑:
“ 现在还下着大雨,施主若是不嫌弃,就跟小僧共撑一把吧 ”
小将忙挤到伞下,赔笑开口道:
“ 不嫌弃不嫌弃,昭安王殿下性子不好,咱们快过去吧 ”
商忱临笑着点点头,一只手提起青灰道袍,避免其被雨水沾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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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正院内——
一众小将赔笑伺候着商镜黎:
“ 昭安王殿下稍等片刻,已经派人去请景王殿下了 ”
商镜黎又恢复起人前的嚣张样子:
“ 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不把人留在这,带到后院去干什么?”
“ 大下雨天的本王还得在这苦等!真是本王的好侄儿!”
小将一边擦着额角细汗,一边陪笑开口道:
“ 原也不知是王爷您前来,前院儿湿气重,为怕景王爷着凉才把人带到后院的 ”
“ 都是末将们思虑不周了,还请王爷恕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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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镜黎嗤笑:
“ 啊~ ~ ~ 怕他着凉,不怕本王出事是吧?你小子是不是在找死?”
此话一出,众人吓得齐齐跪地叩首:
“ 王爷恕罪啊!末将们绝无此意啊!”
正说着话,青色道袍映入眼帘,商忱临放下油纸伞躬身行礼:
“ 忱临见过小皇叔,此番有劳小皇叔久等了 ”
“ 都是些底下办事的官员,还望小皇叔大人有大量,别迁怒于他们 ”
商镜黎桃花眸微眯,嗤笑开口道:
“ 大侄子聪明啊!从未见过本王也能猜出身份?”
商忱临谦逊一笑:
“ 忱临惭愧,实在是姑母上次来信,附带了小皇叔和华阳郡主的画像 ”
“ 好叫忱临不至于闹出大笑话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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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镜黎懒洋洋摆摆手:
“ 成啊 ~ 看在大侄子的面子上,本王就饶了你们 ”
“ 要是下回不长眼再惹怒本王,本王扒了你们的皮 ”
一众小将连连称是,点头哈腰送二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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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走到门口时,商镜黎打量便宜侄子半晌,嗤笑开口:
“ 还成啊长的不难看,不丢商家的脸 ”
“ 既然回来了,在本王面前就得守规矩,在这盛京城见了本王得绕道走,明白了吗?”
商忱临停住脚步打量他半晌,随后轻笑开口:
“ 小皇叔不必拿人前这副假面应对忱临,忱临此番回来便是襄助小皇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