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煊直言不讳，“在刘教授的观察记录里，这个植物一直在突变。一开始它看起来像龙舌兰科，不久之后又拥有了桔梗科属性。”
他发现在场众人的目光有些迷离，便插入了一些科普。
“突变普遍存在于现实世界中，但大部分都是因为生存环境改变或外部刺激加剧而产生。”
“可现在有一株植物可以在不受环境影响的情况下不断突变，这超出了我对生物科学范畴的所有认知。”
然后，他再次转入正题。
“样本植物‘未来’拥有很多植物的dNA片段，只能说它像‘某某某’，却不敢定论它是已知的‘某某某’。”
“这完全无从解释，就好像在生物进化过程里，有那么一个特例脱了轨，一脱就停不下来。”
凌煊扫眼看向众人。
大家的确跟他一样震惊，但眼里的迷惘更多。
武大力的大脑已经停止转动，正盯着天花板发呆。
梁奇文听得似懂非懂，“比如应蛇，既像蛇，又像鸟？是这个理么？”
凌煊摇头：“应蛇仍然是蛇属，而那株植物……不能归入任何一个植物种类，也不能用任何一个已知植物的名字来称呼它。”
“而且，它的突变过程是自发自主、随时随地都在进行的。”
迟枫又摸摸眉毛，“我们虽然跟异怪打交道，也知道他们就是突变产生的变异生物，但毕竟不是搞科研的，听不太懂。”
凌煊点头：“好吧，我换个简单点的说法。”
“人类科学普遍认为，进化主要由基因的突变和重组完成。”
“千百万年来，基因一直在突变。而突变大部分情况下建立在生存环境改变之时。”
“就比如变种乌雕。那乌雕仍旧是原本乌雕种类，只是因某个缘故突然膨胀了躯体，又在利爪上生出了倒钩。”
“但是样本植物‘未来’，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任何植物种类，又在环境不变的情况下于短短一年半时间里，发生了五十多次突变，且每次都不一样。”
“一年半？”邱恬忻在所有人中反应最大，“我不懂了，这时间是不是有些太短了！”
凌煊感叹：“别说你，我也不懂。因为我说的五十多次突变是外表看起来而已。在刘教授观察的一年半里，它的dNA序列一直自发改变，从没停下过。”
“一年半里没停止过？”沈今茉后颈发凉，“但是一年半后……停下来了？”
凌煊扶了扶眼镜：“是的！这也超出了刘教授的认知。所以在突变停止之后，他召集另一位学长和我，组建了私人研究室。”
“我们采用改变环境、栽种、嫁接、dNA植入、重新编写dNA等手段，都不能让突变再次发生……一切似乎只是个偶然。”
凌煊突然有点落寞，连故事也不太想继续。
沈今茉开了罐可乐递过去。他摇头：“我不喝碳酸饮料。”
沈今茉：“人生不该一成不变，也要尝试一下新鲜事物。”
凌煊盯着可乐罐，若有所思。
沈今茉又往他面前凑了凑。
他再次摇头，“碳酸饮料饮用过多，可能会破坏dNA，可能会改变人体钙比例。这会导致你们跟异怪对战时，骨折危险提升至少3倍以……。”
沈今茉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当着他的面猛灌了两口可乐，逆反得令人发怵。
凌煊嘴里的“……上”突然变成气声，差点消失。
武大力掐住梁奇文手臂，憋得辛苦：“你说他直不直男，是不是比我还直男。”
梁奇文甩开他，“你说你是不是重伤？哪来这么大力！”
“咳……”凌煊轻咳一声，假装刚才插播了个广告，轻描淡写地绕回主题。
“在那个瓶颈期，我和学长都备受打击。就好像，我们只是发现了一个超出自然科学认知范畴的偶然事件，是它自己完成了一个奇迹……”
他用目光向几人寻求认同感。
“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我作为一个研究者对这方面的狂热。”
“它完成了它的壮举，而我们只是一个观察者。观察过程让我们开始怀疑一切，却没有值得被载入史册的研究成果。”
心有所念，方能远行。
冠冕堂皇一点就是一个人有理想才能奋进；落俗一点就是喜欢一个事物，心填得满满的，不会空荡荡。
凌煊因为喜欢才参与其中，心是满的，动力无穷无尽，可又因为遭遇瓶颈推翻认知，变得缺乏依托，失去心念。
而沈今茉在北巷街里到的，是心已经空了的他。
凌煊发泄完毕，调整了下心绪，继续说：“当时我们也想到了一点：尝试新的方向。”
他目光下意识就向沈今茉瞟过去，也不知为什么就想知道这句话会起什么波澜。
出乎意料的，沈今茉没侧过头来，只一小口一小口抿着那罐可乐。
他暗叹一口气，心知必是惹到了，得找个机会哄一哄。
“哄”字一上心头，他察觉到耳梢微微发热，立刻转开头继续讲述。
“所以……我们尝试把植物样本的dNA片段植入实验鼠体内。一个又一个片段，一只又一只老鼠……我和学长没日没夜轮班。”
凌煊记忆中的片段回溯而来，手忍不住颤抖。
迟枫惊讶地问：“你们成功了？”
凌煊露出一抹苦笑：“成功了！”
“我们发现了那个最不稳定的dNA片段！它能诱发突变！在不需要外部环境刺激的情况下，自发的开始突变！”
迟枫：“那后来呢？”
谁都觉得，后来也并不会那么简单。
“突变不能适应。”凌煊叹气：“可以引起老鼠突变，却很快就会导致衰变。一个不稳定的结果不算结果。”
他想了想，又解释：“和啤酒街出现的变异鼠群不一样，这些突变后的实验鼠，根本都不能称之为鼠。我都不知该叫它们什么，或者叫拼接怪？”
凌煊看见面前几人互相交换眼色，应该都没懂。
他目光扫过沈今茉冷漠的脸色时……恨不得刚才接下了那罐可乐。
“咳咳咳……”咳嗽了几声，他捏着喉结清理嗓子，“能不能给我一瓶水……”
离桌最近的，有且只有沈今茉。
邱恬忻伸伸手也能够着，但是她起身，带着凳子挪到梁奇文旁边，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凌煊尴尬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