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白脚步一顿,这才意识到,她压根对这里不熟悉,又怎么会知道温卓此刻在那个房间?
她甚至连房间怎么走都不知道。
呵,顾卿白不禁在心里嗤笑一声,自己这是关心则乱吗?
顾卿白跟随林尚的脚步上了三楼,说是三楼,实际上是地上二层,刚刚他们是从地下室上来的。
同样的,这栋房子里也有电梯。而这栋建筑,肉眼能见的一共也才四层而已。
顾卿白此刻俨然没有关注这些微末小事的心情,只以为是因为有钱人的生活与常人不同罢了。
很快,林尚推开一间房门,此时并不算太晚,但房间里光线很暗,窗帘被紧紧合上,只留下床头墙壁上的那一盏壁灯。
顾卿白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向男人,灯光照射的范围很小,只能看见男人的上半身,所以她自然无法看清男人的右腿处的被子,不同寻常的坍塌了下去。
此时他正闭着双眼,额上青筋密布,眉头紧紧皱着,牙关紧咬,似乎极其痛苦。
“程斯南呢?”顾卿白开口,声线居然有些沙哑。
“应该是去取药了,今天我离开的时候还在房间的。”林尚如实说。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里一个能照顾的人都没有。”顾卿白语气很不好。
林尚惶恐:“太太,不是我们故意隐瞒,而是先生特意嘱咐了不让您知道,免得惹您心烦。”
顾卿白陷入一阵沉默,突然想到之前也偶然遇到过温卓发病,于是伸出手轻柔的帮温卓按着太阳穴。
林尚见状准备退出去,不料却被顾卿白叫住,“你马上去把张妈接过来,另外去帮我办好请假手续。”她说,这次声音听起来冷静了许多。
“是。”林尚领命,这才走了出去。
顾卿白继续给温卓按摩,看着男人苍白的面容,她心里像是被蚂蚁在密密麻麻的啃噬,不得安生。
许久之后,男人的眉头舒展了许多,她松开了按摩的手指,轻轻抚上男人俊美又苍白的脸庞,低声问道:“你又心情不好了吗?”
顾卿白记得,之前林尚和程斯南就说过,如果温卓情绪不好,就很很容易引发头痛症。
如果再加上休息不好,病情会更急、更严重。
“是因为那天晚上吗?”顾卿白又问,这次依然没有得到男人的回答。
“可是,对不起……我不能给你回答……我不配去爱,也不配被爱。”顾卿白继续自问自答。
门外的一抹白色的身影瞬间僵住,房门虚掩着,女人的话被他毫不遗漏的收进耳朵里,他紧紧捏着手中的药盒,许久才慢慢放松,然后推门进去。
顾卿白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程斯南站在门内,与床边的顾卿白遥遥相望,空气中静默了几秒。
程斯南缓缓出声:“你爱上他了?”这是一个问句,他却是用的肯定的语气。
顾卿白没有回答,只是她握着男人的手并未松开,似乎显示着她的决心和倔强。
程斯南叹了口气,看了眼床上正在昏迷的男人,而后才开口说道:“你不该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再辜负眼前的人。”
“呵!我不该?”顾卿白嗤笑一声,抬头看他,眼里闪着泪光和嘲讽。
她说:“你不是最认为我该为他守寡的人吗?”
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劈的程斯南瞬间神经麻痹,他想起那些指责谩骂她的人中,自己也曾是刽子手。
自己曾经恶狠狠的指着她说:“他死了,你就该一辈子为他守寡。”
雪崩的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而自己,无疑是那些众多的雪花中,分量极重的一片。
程斯南的眼睛有些红,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带着深深的愧疚和悔意。
“这是他的选择,我不该迁怒于你,珍珍说得对,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顾卿白没有理会,她的眼里一片冷漠,仿佛程斯南说的事情与她毫无干系。
“我欠你一声抱歉,对不起。”程斯南没有挪动脚步,他站在原地朝顾卿白鞠了一躬。
“程医生不必如此,我受不起。”顾卿白讽刺的说道。
往日对她刺以尖锐的利刃,如今被时光磨钝了,她就该忘记那些伤痕吗?
不,她不是圣母。
即使不再恨他、怨他,也无法再做朋友。
程斯南见她态度冷硬,无法开口再说出更多的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再次陷入沉寂,顾卿白就这样静静的端详着床上那张苍白的面容,
心里两个小人疯狂的纠缠撕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