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好不容易扳倒刘老西儿,倘若让这小子捡便宜了,受损不说,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可要让他招抚不成,倒也没有万全之策。”
张永想了想,笑道:
“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现任兵部尚书王敞过去是刘老西儿最忠诚的一条狗,倘若不是我在万岁爷面前极力保他无事,他就算没有落到张彩一样的下场,至少也跟曹元一样。这小子我说一他绝不敢说二,我两个兄弟封伯就是他跟英国公奏请的。钱宁就算招抚刘氏兄弟,只要我让王敞奏请,要求刘氏兄弟投顺后须捕盗赎罪,保准他们立刻复叛。”
谷大用还是有点担心。
“可万岁爷会同意让他们捕盗自赎吗?”
“这就得看王敞的奏章怎样做了。关键要说清楚捕盗自赎,是防止刘氏兄弟三心两意。咱们也向万岁爷进言,说余姑娘最后至少也得封贵妃,他的师兄弟能为朝廷所用再好不过。刘氏兄弟捕盗,以他们的才干,肯定能立大功。他们当上大官,成为国家的栋梁,余姑娘脸上也有光。咱们这么进言,万岁爷没有不同意的。”
“可也得防着刘氏兄弟贪图富贵,他们要是同意了,可怎么办呢?”
“他们为着张茂,连万岁爷都敢劫持。让他们捕拿江湖败类,他们会干。可要叫他们捕拿杨虎这些朋友,肯定不会干的。倘若在他们归顺后,咱们设法拿住他们的好朋友,不要像刘老西儿对待张茂那样,关在一个他们救不了的地方,而是关在一个普通的县牢里,我保证他们连想都不想立刻就反。那就万无一失了。咱们这样做可以说公私兼顾,既保护万岁爷的安全,自己也落到好处。”
在阴九司的人指点下,钱宁没有费多少周折,带着两个亲信在交河一个不起眼的村子里找到杨虎一伙响马盗。
刘氏兄弟离开宁杲后,宁杲手下得力的捕盗官大都跟随他们投靠杨虎。这些人先前捕盗,都是自己不愿为盗,却又苦于没有出路,看在刘氏兄弟的面子上让宁杲招抚的。他们冲着刘氏兄弟的名头,先后离开宁杲投靠杨虎,决意跟他们干无本买卖。十三名捕也不例外,当然十三名捕现在跟杨虎旧怨全消,成为好朋友了。
京畿一带的田地大多成为皇亲国戚和宦官的庄园。皇帝的庄园也大多在这一带,包括正德即位到现在圈占的三十一处庄园。
大量的农民因为要上双重租税而流离失所,变成居无定所的游民。加上养马户、炭户早就没有活路了,他们纷纷干起无本买卖。
因此烽烟四起,大有燎原之势。
杨虎、刘氏兄弟、齐彦名和其他几位首领戚晏明、刘千户、刘惠、李隆、邢老虎和朱谅等人都在议事厅上大谈平生快慰之事。
钱宁虽然有奸细嫌疑,可还是被当做刘氏兄弟的故人带上厅的,所以杨虎等人一见之下都有点吃惊。
杨虎一拍交椅喝道:
“你小子是锦衣卫的,为何到这儿来做奸细?”
钱宁开门见山,心定气闲说:
“我是来招抚你们的。”
杨虎以为听错了,气得怪叫一声说:
“你小子看错人了,老子匣中的宝剑新磨,正好拿你的狗头来试一试。”
说着就拔剑要杀钱宁。刘六拦住他。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不妨听他说说,要是他的话不中听,再斩也不迟。”
钱宁全然不惧,昂胸挺胸说:
“我是皇上亲自派来的。皇上真心实意招抚,若非如此,你们曾经劫持皇上,他早就派兵剿灭你们了。”
杨虎冷笑道:
“他怕是没有那个能耐。如果谁有胆量,尽管来好了。”
钱宁笑道:
“你老杨虽然英勇盖世,在座的也是英雄好汉,可皇上想要对付你们这样一小股人马,恐怕也不太难。”
刘六附在杨虎耳边说:
“这小子说话不中听,可并非没有道理,现在不是硬碰的时候。”
杨虎盯着钱宁,字斟句酌说:
“我们既是小股人马,皇上为何对我们感兴趣?明摆着还是怕我们吧!”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我实话告诉你们,皇上仍然喜欢余姑娘。你们归顺后,皇上保证你们安居乐业,没准还能给你们荣华富贵。你们在这儿商量一下,皇上还有旨意给余姑娘。请带我去向她下旨。”
余甘正在做针线活。
不知道为何,她现在对舞刀弄剑不兴趣,反而迷上女红,想必更喜欢做一个地道的女孩子了。
自从离开正德后,她的病情并没有多大变化,既不加重,也不见得减轻,跟着师兄们打家劫舍,倒也逍遥自在。
只是她不能想自己的身世和这几年的经历,想起来就犯糊涂。
一家人说没就没了,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
莫名其妙认识正德后,所做的事都犹如做梦,想过去没有一件像是真的。
当上大官,痛打当朝权倾天下的第一大官,最后还劫持皇帝。
可她离开正德后,就再也难以相信,那个说话哼哼唧唧的糟老头,会是个让人谈虎色变的权臣。
更不相信吊儿郎当的正德是当今天子。
在她的观念中,帝王将相何等威严,哪像他们这两个不三不四的角色呢?
她一边做针线活,一边又陷入胡思乱想。
钱宁让人带进她的房间里。
她看着钱宁,又好像在做梦了。
在如梦如幻中,她猛然发现自己对正德十分思念。
因为一看到钱宁,她发现自己似乎有千言万语要问钱宁,而且都是关于正德的。
他过得好吗?还像过去那样要不是疯玩,就是沉默烦闷呢?
他还到处乱跑吗?还死命喝酒吗?
是不是又隐名埋姓骗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