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逸满心愧疚地回了城,现在最让他担心的就是马媛。
马续殉国,真定被毁,她心里是最不好受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
但马媛只是哭过一阵,却强颜欢笑,仿佛没事人一样,这样深明大义,反而让吕逸心里更不好受。
此时此刻,他正想私底下安慰几句,却赶上千头万绪的杂事堆在身上,始终找不到空闲。
打退了张角的黄巾军,现在从太行山开始,到博陵和河间一线已经尽数清理干净,所有的黄巾军都被牢牢挡在外面,整个幽州基本上没有大股的黄巾军作乱,给了百姓休养生息的机会。
只要严防死守,问题不大,反倒是压力都集中在了河间一带的公孙瓒那里。
吕逸正想找徐福商量一下,放着这么大一个谋士不用,何其浪费,派人去找了半天,竟然连人影子都没有看到。
不辞而别了?
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吕逸脑仁一阵子发疼,这个时代的人都是什么奇怪的脾气?游侠就可以这么任性的吗?他本以为徐福已经归心,没成想到底还是跑了。
暮色中,吕逸望着徐福呆过的营帐,此刻空荡荡的没了声息。
案头的烛火还未熄灭,灯芯突然“噼啪”一声暴响,燃起一串火星。
他伸手捻灭残焰,指间沾染上一点黑灰,一如心头盘绕的疑虑,挥之不去。
该来的总会来,想走的也留不住...
无奈之下,找来几个兄弟一起合计。
摆在吕逸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路向东,和公孙瓒合兵一处,顺势把青徐黄巾军彻底击溃。
只是这样一来,一则他们现在除了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还余毒未清的降卒,手上却没有真正可以调用的兵马,局促的紧。
二来博陵城早已被掏空,这些人吃马嚼,花费极大,吕逸他们现在要钱没钱,要粮没粮,也供应不起。
于是只剩第二条路,回军向南,和卢植大军汇合,在广宗彻底解决张角,再顺势南下,打通长社,把张宝和张梁逼死在那里,黄巾之乱可平。
计议已定,吕逸当即开始安排。
赵云留守博陵,一方面等待赵霆的消息,一方面收拾城防,收拢附近流民在城内安置。
吕逸又派亲卫去向邹靖报讯,博陵城失而复得,想来幽州刺史郭勋应该能睡个好觉了,那自然提供钱粮,安置百姓的事他也得接过去,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他又吩咐赵云,一旦稳定,邹靖派人来接手之后,便去河间找赵霆,张角都败了,他可不想赵霆被公孙瓒给挖了过去,塞北还要用人,这么一员虎将,可不能浪费。
韩当和赵云投缘,自告奋勇留在博陵协助,其他人跟着吕逸回广宗。
按照和荀彦的约定,所有的军功都归在了射声营名下。
荀彦也爽快,给关羽、张飞等人一一封了军职,最高的关羽给了射声校尉假司马的职衔,比吕逸也就低了三级。
吕逸想起历史上关羽跟着刘备打打杀杀经年,到了虎牢关下也不过是个马弓手,不免心里唏嘘感慨。
自己做的这一切终究让历史的车轮悄悄改变了方向,即便现在影响还小,但百川汇海,总有一天会翻江倒海。
赵云年纪最小,只是得了个射声校尉屯长的职衔,只是他这个年纪,已经算的上极为难得了。
一众降卒基本都愿意跟着吕逸,毕竟在这个时代找一个体恤军卒的明主并不容易。
吕逸筛选过后,挑了五千精壮,充做九原边军,剩下的要么是老弱,要么有伤残,都不适合再去边关拼命,索性留在了博陵城,安安稳稳地做百姓,也算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大战结束,众人心里却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第二天一早就匆匆拔营出发。
荀彦先一步带着射声营回转,顺便把军功清理上报。
北军大帐里,刘备正恭恭敬敬地给卢植捶着背。
别说,卢植对这个弟子还是很满意的,平时办事周到,礼数也全,为人更是满怀仁爱之心。
除了当日和吕逸有些龃龉,但被卢植斥责过之后,却再也没有表现出来,一副悔过自责的模样。
荀彦掀帘进了大帐,满脸喜色,“中郎将,大喜,大喜啊!”
“可是博陵城大获全胜?”卢植猛地站了起来。
“正是!”荀彦拱手,喜道,“托陛下洪福,中郎将指挥若定,这一仗尽歼蛾贼两万余众,斩蛾贼渠帅一名,张角重伤逃窜,想来命不久矣!”
荀彦说到这里,双手奉上军功册,刘备起身接过,把竹简在卢植案前铺开。
一边躬身到底,“弟子给老师贺喜,此仗大胜,朝廷再无法责难老师,弟子心中...心中...”
说到这里,刘备眼泪已经滴滴答答落了下来,看上去十分伤感。
就这施礼的功夫,他已经偷眼瞟了军功册上内容,从头到尾就没看见“吕”字,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玄德不必感伤,鸿飞也不必往老夫脸上贴金!”卢植面带喜色,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是你们努力的结果,老夫可不敢居功!”
说完卢植也拿起军功册看了起来,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鸿飞,这军功可有出入?”卢植若有所指地问道。
荀彦当然知道他眼下之意,赶紧答道,“启禀中郎将,都是据实而写,不敢轻忽。”
他偷眼看了一看卢植神情,又补充道,“人人心服口服,吕校尉不日就到,中郎将可再找他问过。”
他这句话一出,卢植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只是心里还有些疑惑,吕逸为什么这么做?还有把功劳拱手相让的道理?
这话就不好当面问了,卢植又问道,“那张角重伤,现在可知他行踪?”
荀彦摇了摇头,“属下派人追踪,只是张角这妖道颇有手段,追出去二十余里就进了山林,一时间断了线索。”
卢植皱着眉头看向沙盘和舆图,“会去哪里呢?”
“属下以为,张角只得几个亲信术士护卫,当走太行山间小路迂回,至于去向...”荀彦斟酌了一会,说道:“恐怕还是要回广宗这里。”
“老夫看未必!”卢植摇了摇头,“张角若回广宗,反倒好了,这一仗要胜,易如反掌!”
“老师的意思弟子明白,可张角若弃广宗而走,那岂不是蛾贼群龙无首?”刘备突然开口问道。
“且先看着贼军动向,便知张角到底去了哪里!”卢植说到这里,有些感慨地叹道,“若是世安在此,当明白老夫的意思,玄德啊,你还欠点火候!”
刘备恭敬地施礼,深深垂下的脸上青筋毕露,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