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羡鸳你可真是强词夺理。”
楚五城愤怒攥紧双手,眯了眯眼冷声斥责:
“是,七年前星珩是对你言听计从,对栀栀缺少信任,可也是你仗着星珩更听信你的话,才肆无忌惮的挑拨星珩与栀栀,星珩原本对栀栀是没有那么多偏见的,是你为了扫清障碍,次次在背后污蔑栀栀。
就连我当初也是被你洗脑才会做出伤害栀栀的那些事,你一贯喜欢装无辜可怜,我和星珩都没料到,你竟然能装这么多年!
直到星珩死,你才暴露自己爱财如命的本性,你可真是有恒心。”
“呵……”
姜羡鸳挑眉:“苍蝇不叮无缝蛋!是他谢星珩没那个福气!小时候,我那样喜欢他,可他呢,却对我不冷不热。
是,他家出事我爸妈的确没有伸手拉一把,我爸妈怕引火烧身,他们谢家算什么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姜家总不能为了所谓的义气,把自己也搭进去吧!
谢星珩,你就是犯贱命不好!当年我爸妈有心找你爸妈结娃娃亲,是你坚决不同意,还说你有喜欢的人,你在等她长大……
哈哈,后来呢,大病一场,突然就想通了。
主动过来讨好我,卑微的喜欢我。
你肯定是认清了自己是废物的现实,你怕你原本就喜欢的那个女孩看不上你,你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你命中注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所以你才会回头,退而求其次,突然发现我也挺好。毕竟当年的我,哪怕知道你命不长久活不到二十岁,我也甘愿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捧给你。
可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恰好我家后来又出了事,我和哥哥都还在上学没有经济来源,你谢星珩就是最好的钱袋子!既然你想努力证明自己有人爱,那我就装深情给你看。
既然你自个儿想做冤大头,那我就成全你。谢星珩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以后我才发现,我也不是那么喜欢你,一个病秧子,动不动就咳嗽吐血,经不起风吹雨打,你病了还要我照顾你!
我找男人,是要养我照顾我的,不是我把自己抽干了奉献给他!
我们在一起那几年,你自认为不碰我是深情的表现,殊不知我的羞涩不好意思都是装出来的!我有本事找个健康正常的男人,才不稀罕你这个废物碰!
再说,我要是和你在一起了,夜里睡觉都不安稳,都要照顾你!
谢星珩,你知道吗,没有人愿意永远照顾一个弱鸡病人,最开始那两个月,我每天照顾你,要帮你煎药要防着你被风吹,看着你苍白的脸色,喘不上气的样子,我真是的够够的!
也就只有秦栀栀能忍受得了你,能受得住夜夜守在你床头,你犯病的时候她自己整宿整宿不合眼,可惜那又怎样,她和小时候的我没有区别,即便我们把心挖出来,你不爱,还是不爱!
谢星珩,你知道吗,好几次都是秦栀栀守了你一夜,天亮去给你煎药,而我去陪你后,你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我,就误以为是我照顾了你一夜。
秦栀栀一夜没睡累死累活守着你,后面端药送给你,你还不给她好脸看,她每次委屈巴巴地转身离开,我就觉得心里痛快!”
“栀栀与你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你既然知道星珩不可能喜欢栀栀,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栀栀!”楚五城凝声打抱不平。
姜羡鸳红着眼眸面目狰狞:“因为就算我不要,我也不会把谢星珩让给她!我不要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谢星珩要是真喜欢上她了,谁还拿钱养我,让我和哥哥过快活日子!”
“但星珩都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揪着栀栀不放?”
姜羡鸳无力往桌角一靠,发疯狂笑起来:“因为我讨厌她啊!每每看见她深情款款地凝视谢星珩,我就火大!她既然那么爱谢星珩,那就陪谢星珩一起去死啊,我成全她!”
楚五城咬牙不可置信道:“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才十九岁……”
姜羡鸳毫无畏惧地爬起身,拍拍身上衣服,破罐子破摔:
“既然你是谢星珩,那我们也就没必要兜圈子了。你现在找我兴师问罪,毫无意义,谢星珩,你怨不得别人,要怨你只能怨自己眼瞎识人不清!
你现在娶了她,呵,无济于事。七年前的事,仍是她心中的一道伤,一辈子都不可能愈合!我姜羡鸳活着,就是她心头的一道刺!
谢星珩,你可以说我道德败坏人品差劲,你可以说我心机深沉蛇蝎心肠,即便我大大方方承认当年做的那些事,我没有犯法,你也不能奈我何!
我姜羡鸳,就要膈应你们,就要成为你们之间最大的那层隔阂!”
我听完,沉默片刻,冷冷道:“姜羡鸳,你什么都不算。”
楚五城愣了愣,错愕看向我。
长烬眼神落寞凝重地揽紧我,握在我手上的力度收紧。
姜羡鸳却笑,不相信的得意挑拨:
“秦栀栀,我就不信,你能忘记当年那些伤痛!除非,你能做舔狗,做到毫无底线。
想想他曾为了我,把高烧的你赶出去采草药,想想他误会你把我推下水的时候,掐你脖子,扬言要杀了你的样子。
想想,他为替我抱屈,用刀架你的脖子。想想你的手筋,想想当年他是怎么对你的……你啊,活该一无所有!”
我闭上眼睛,偏头不敢再听她的话,一只手攥得骨节发白,呼吸急促,背上发颤……
长烬抬手把我护进怀里,良久,沙哑下令:“五城,这个女人先交给你处置。”
楚五城冷哼两声,满意点头:“好啊!”
“楚五城,你要干什么?”姜羡鸳警惕盯住楚五城。
楚五城这才慢悠悠掏出杀手锏:
“姜羡鸳,你好会骗人啊,你说我那个表哥要是知道你在京城,还当了小明星,你猜,他该怎么教训你?
当初你怀上别人的孩子让他接盘,害他在村里受尽骂名,你还骗了他家的彩礼……我那个表哥可是有暴躁症,发起狂来会干什么,你应该一清二楚……”
“不要!别把我交给孙帅!不要……我哥哥出来不会放过你们的!玩命谁不会啊!”
黑白无常将办公室大门打开。
跟上我们。
白无常不解道:“王上,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和栀栀说明白……当年的你也是被迫才……”
长烬小心翼翼与我十指相扣,放慢步伐带我去电梯口:“姜羡鸳的话,已经刺激到栀栀了,再纠结答案,栀栀会受不了。”
“王上,楚五城能降得住姜羡鸳吗?”黑无常担心。
电梯门打开,长烬护我进去:“五城对姜羡鸳的恨不轻,他不会放过姜羡鸳的。”
直到出创宏集团的办公大楼,坐上长烬的车,我才如抽了丝的提线木偶般,身子一软瘫靠在后排座位上。
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空白。
长烬低头,半张俊容都笼罩在阴影之下,舍不得放开我的手,沉吟着简单解释:
“丫丫,有很多事,我都不知道……但确实是我的责任。别怀疑我对你的爱,我……做得不够好。我没有不在意暖暖和你,我第一次知道你出事,就是你被旗山玄门抓走那一次。
那时,我以为我已经第一时间奔赴你身边,我以为一切还来得及。后来才知,我亏欠你的太多……”
我低垂着脑袋,眼泪滚下脸颊,喉头干涩地哽了哽,痛苦道:
“我能分得清你和谢星珩,我也知道真正的你,一直在尽力陪伴我。
我知道现在的你不是当年那个哄我做糖包讨好姜羡鸳的你,而是给我剥菱角,哄我开心,会在我冷的时候心疼将我抱在怀里的阿珩哥哥……
我一直都能分得清,甚至你离开后,我很清楚,你走了,他不是你。可谢星珩是你的转世啊,也是你的一部分,我无法做到将你俩彻底分开,他做的,何尝不是你做的……”
“所以,我要向丫丫赎罪。”
他抱住我,大手极温柔的抚摸我脑袋,温和压低声道:
“我犯的错,我要去弥补。我不能让丫丫,一直因为我的错,痛苦煎熬。心结得解,一日解不开,就两日,我的丫丫,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
陈锦华被送去沈蛟容那里后,沈家再未传出关于陈锦华的任何消息。
倒是齐大哥在腊月二十七那天随口与我提到,沈蛟容腊月二十四下午孤身去京郊墓园看望沈碧姝,待到次日清晨才憔悴离去。
可能,是替女儿报了仇,去找女儿分享了这件喜事吧……
二十七下午,我扶着奶奶在山庄里看仆人们挂灯笼。
奶奶还不知道我是冥界造化神转世的事,也不晓得我少了命骨……命不久矣。
只是看见我发梢发白,担忧得询问我这段时间是不是压力太大睡眠不好,怎么就少年白了。
暖暖被送到冥界后,长烬骗她说,暖暖是去参加学校组织的冬令营了,得一个月才能回来。
奶奶无奈,只能抱怨什么冬令营折腾的孩子连过年都不能回家。
加上有楚五城在旁边打辅助,用教孩子独立成长的幌子忽悠老太太,这才让老太太不得已接受暖暖无法和我们一起过年的事实。
近些天天寒,奶奶也不大爱动了,有时一天仅下楼一回,无聊了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刘姨也常上去找奶奶聊天,所幸两人聊得好,十分投缘,奶奶这才没有空闲下来胡思乱想。
临近除夕,这是我们离家后,有新落脚点的第一个新年,是以家中刚开始布置,奶奶下楼亲自出来监工了。
“长烬这孩子,眼光还是蛮不错的,这灯笼和外面那些绒布红灯笼,看起来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这好像叫、宫灯,八角宫灯。以前只有皇帝的皇宫里能挂,普通老百姓得挂纸糊的灯笼!”
奶奶看着仆人们小心翼翼挂上去的流苏窗花宫灯,满眼的喜欢。
我扶着奶奶道:“山庄是古代建筑风格,挂宫灯才合适,挂那些红绒布灯笼瞧着有些突兀。”
况且以长烬这个身份档次……挂宫灯,是应该的。
“你们啊就是讲究,你小时候在家里,玩的都是塑料皮灯笼!稍不注意,那灯笼盖都被烧化了,拎着烫手。”
奶奶拍拍我的手背,欣慰道:“好在,苦日子是结束了。栀栀啊,奶奶知道你放不下七年前的事,可人要是一直将自己禁锢在过往的不堪痛苦里,可是会错过人生中很多美好风景的。
你放不下,就无法开始新生活,就永远痛苦。你之前明明,尝过开心的味道,何必自己同自己过不去呢。
奶奶瞧得出来,你失忆以后和长烬在一起,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栀栀你要记住,人贵在有一颗真心。做人,谁没有糊涂荒唐过,长烬他当年做了错事,但却不是十恶不赦,浪子回头,还会给一丝丝转机呢。
丫头,非要长烬这小子,用命去抵,彻底消失,你才能原谅他,才能说服自己么?”
我垂头恹恹道:“奶奶,我只是接受不了,我爱的人曾让我那样痛过……”
“两人在一起,总有一方要吃点亏。但不管怎样,别违背自己的内心。”
奶奶昂头,看着空中轻盈飘扬的翩翩白雪,深呼吸道:
“当年,奶奶也有喜欢过的人,从小到大,他都护着我,爱着我,我是他的青梅竹马,他从没因为别的女人伤过我的心。
记得我六岁那年出痘,我爹把我扔在雪地里等死,是他把我抱回家,藏在牛棚里,给我煎药,给我喝米糊糊,把我治好,养回一条命的。
你说,这样的好男人,我怎会不动心,十七岁那年,我们没把持住,破了禁忌,这事被我爹抓住了,我爹把我拎回家打的不成人样,他也被他爹揍了,后来,他爹想和我爹商量,把我讨过去给他做媳妇,促成这件好事。
我爹本来就想着,我是个赔钱货,如果能靠嫁人给他换点钱,他还是可以接受的。于是我爹,就找他家要了五百块钱彩礼。
他爹也爽快,答应了。可问题是,他家一旦拿出这五百块钱,他就不能上学了,那年他正在念高中,他想上大学。
他家迟迟不肯来我家下聘,我爹就等得不耐烦了,正好那年赶上雪灾,我爹带着整个杂耍团外出巡演,返程的路被雪灾堵住了,只能改道从别的路线走,这一走,阴差阳错就绕到了望仙村。
我在望仙村第一回登台表演,就被你爷爷给相中了,杂耍团准备离开时,你爷爷拿了三千块钱来求娶我,我当时害怕极了,我求了我爹很久,才说服我爹再等几天,等那人的回信。
我写了信,催促他快些将彩礼拿出来,将我们的婚事定下来,但五天之后,那边送来的会信却是,让我体谅他,能不能只要两百块钱的彩礼。
我爹看见信,二话没说就同意了你爷爷的求亲,把我卖给了你爷爷当续弦。其实,刚开始那几年,我不是没有祈盼过他能突然出现带我走,望仙村,与我的家,只有一百里的路程。
可走完这一百里,他花了整整两年。再见到他时,他说他已经结婚了,妻子刚怀孕,不能出远门,不能就和她一起来看我了。
他说,妻子是地主家的小女儿,家里卖了两头牛才凑够的彩礼钱,他说,为了娶妻子,家里都被掏空了,妻子怀孕需要营养品,每五天,杀一只鸡,家里的鸡都要被杀完了。
妻子不会做家务,嫁进门一年,连厨房都没进一回。如果他的妻子,能像我一样勤奋能干该多好。”
“难怪,奶奶在家里受了这么多年委屈,也从没叫过一次屈。”
“是因为,奶奶没有退路,只能认命。奶奶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从前疼爱你的人,不一定会一辈子疼你,不一定对你就是真心一片。伤过你的人,也不一定一直不会爱你。
爱这个东西,捉摸不透的。但你爱不爱,你的心最清楚,他还爱不爱你,你的心也清楚。过往终归是过去的事,人要把握的,是当下,是未来。”
我沉默住,没再说话。
片刻,身后响起一道粗糙沙哑的嗓音:“干妈说得对,人要把握的是当下与未来。”
我和奶奶转身望过去,只见二叔穿着破旧黑皮衣外套,精神消沉,目中无光的站在两米外。
奶奶见着他,高兴招呼:“来啦?好几天没见着你,你干什么去了?也不晓得多来陪陪我这个老太太!”
二叔抬起漆眸,看了看奶奶,又瞧向我……张唇欲言又止。
犹豫一阵,突然向奶奶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奶奶惊住,不知所措的赶紧要去扶他:“哎呦,你这是干嘛?出什么事了吗?平白无故磕头做什么!”
可我,却镇定伸手拦住奶奶,沉重启唇:“奶奶,你先听他怎么解释吧。”
奶奶茫然皱眉:“解释?解释什么事?他做什么了?”
二叔低垂着脑袋,哽了哽。
片刻,咬紧牙关,撕掉脸上的高科技人皮面具,将那张满是皱皱巴巴瘢痕的假面皮扔在地上。
面皮之下,露出那张憔悴苍老,熟悉,却也令人憎恨的中年男人面容……
“凤南天!”
奶奶瞪大双目,恼怒得气红双眸,激动甩开我,快步上前猛一把抓住凤南天肩膀,凶狠质问:
“怎么是你!我儿子呢!把我儿子还回来,你把我家老二弄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