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这天,弘晖早早地被乳母抱到了齐月宾的住处。
今日的揽月阁里没有了冰块的份例,还不到正午,屋子里就开始闷热起来。
宜修懒懒地倚在座位上,手中漫不经心的摇着团扇。
眼看着胤禛就快要下朝回府了,她吩咐下人们把提前准备好的绿豆汤和银耳羹端了上来。
绿豆汤特地没有冰镇过。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廊下当值的小太监进来通报,胤禛来了。
宜修放下了手中的团扇,不紧不慢的起身,对着胤禛行礼。
她脸上是温和恬淡的笑容,丝毫看不出任何不悦之色。
果不其然,胤禛刚一进门,就感受到了屋里的闷热,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四爷来了,妾身让小厨房准备了些清爽落胃的小菜,有素炒茭白、凉拌海带和虾仁,您快坐下来尝尝。”
剪秋很有眼色在一旁替二位主子打着扇子。
胤禛端起桌上的绿豆汤喝了一口,嗯,怎么不是预想中的冰镇的?
胤禛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一顿午饭吃的汗流浃背,在宜修给他又夹了一块素炒茭白时,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宜儿,本王看你这揽月阁也太热了些,怎么没见你放些冰块在瓷盆里降温?”胤禛环顾了一圈屋内,开口问道。
“那些下人们是干什么用的?连嫡福晋都敢如此怠慢了?!”
宜修的表情贤惠而又得体,她见胤禛不悦,连忙和他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这府中冰块的份例实在有限,昨日下人们来禀,说是柔则格格受不住暑中酷热,派身边的侍女去找他们多领一份冰块。”
“可是各个院里的份例都是规定好的,妾身也已经念着府中几位妹妹有着身孕,嘱咐旁人给她们多添了些冰块了,实在没有多的再送去听泉阁。”宜修面露为难。
“昨晚妾身才得知,下人们不敢怠慢了柔则格格,只好先挪用了冯格格和吕侍妾的份例。”
听到这里,胤禛的脸色已经有些黑了。
宜修不动声色地补充道:“妾身想着,如此下去,被挪用了份例的姐妹们恐怕会有怨言,何况总不能平白无故就委屈了她们。因此妾身便吩咐那些下人,今日开始,若是冰块不够,就先借用揽月阁的份例给柔则格格应急,这都是妾身的主意,四爷可千万别怪罪那些下人。”
胤禛的脸色更黑了,忍不住斥道:“荒唐!”
宜修诚惶诚恐地跪下,还不忘故意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因为太热而沁出的汗珠来。
“四爷息怒。”她神色恳切道。
胤禛面色阴沉的扫了一眼面前的绿豆汤,又扫了一眼正在一旁打着扇子的剪秋,只觉得更加烦闷了。
这冯若昭和柔则同为格格,吕盈风虽为侍妾却还怀着身孕呢,柔则怎可如此肆无忌惮?
他忍不住斥责:“王府里怀着身子的又不止她一个,怎么偏偏就听泉阁的事最多?”
宜修劝道:“四爷莫要生气伤了自己的身子,王府里的一切都以您的子嗣为重,妾身身为嫡福晋,自然要做出表率,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胤禛看了她一眼:“宜儿,你倒是贤惠,可这样岂不是要助长恃孕生骄的不良风气?时间久了,谁有了身子都要效仿之,那府里不是乱了套了?”
宜修低下头,面含愧色:“也怪妾身没有想到这一层。”
胤禛见她如此,心下微有些不忍,面色稍霁:“这怎么能怪你?你身为本王的正妻,如此宽仁识大体,实在难得。”
他握住了宜修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何况还有本王的长子弘晖呢,弘晖年幼,哪能受得了这种暑热?你呀,要多为自己想想,多为了咱们的儿子想想。”
宜修点点头,冲他莞尔一笑:“是,妾身记下了。不过四爷宽心,妾身顾及弘晖小小年纪,不忍他受罪,一早便吩咐人把他送到齐妹妹那里了。”
听她这么说,胤禛心里更觉得自己这个嫡福晋处事稳妥,就是偶尔有些贤惠过了头了。
他转头吩咐苏培盛道:“你去听泉阁传令,从今日开始,停柔则格格三天的份例。把她昨天还有今天多拿的冰块,从谁那里挪用的就扣下来还给谁。”
他面色不虞地补充道:“既然她有着身子,那也不便委屈了她,若真觉得暑热难耐,就从本王的份例冰块里拨出一些给她用。”
胤禛不满地嗤了一声:“她知道热,别人院里就不热了么?”
“是,奴才这就去。”苏培盛得了令,立刻就往听泉阁去了。
正午的日头最是毒辣的时候,苏培盛暗暗在心里唾弃柔则,非要没事找事,连带着他还要顶着烈日去跑这一趟。
听泉阁里,柔则正惬意地靠在软榻上,今日下人们送来的冰块份例足足比平时多了两倍。
她往嘴里送了一块刚切好的西瓜,感受着丝丝缕缕的凉气,只觉得通体舒畅。
想必是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们不敢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任何闪失,昨日派芳若去了这一遭,他们就连忙给她添了份例。
“见过柔则格格。”就在这时,苏培盛来了。
柔则刚吃完一小碟西瓜,此刻正捧着一碗红枣银耳羹准备喝,见是王爷身边的总管太监苏培盛来了,便慢悠悠地先把碗放下了。
她的心情很好,眼下还以为是王爷又要给她赏赐什么东西,或者派苏培盛来通知她,一会来看她之类的。
“苏公公有礼了,辛苦您特地赶来听泉阁,不知是什么事呀?”柔则笑意盈盈地开口。
“格格客气了,王爷有令,您这儿的冰块,奴才得先派人给撤下去喽。”苏培盛皮笑肉不笑地说。
“什么?”柔则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似乎很满意她这个反应,苏培盛补充道:“不仅如此,王爷说了,未来的三天,原本送送来听泉阁的冰块,也要尽数拿去补给那些被您挪用了份例的小主。”
“怎么可能?苏公公你是不是听错了?这大热的天,我还怀着王爷的子嗣呢!”
“奴才在王爷身边当差,王爷的意思,自然不敢有差错。不过您说对了,王爷也顾念着您孕中辛苦,若是日后您这里短了什么份例,只管从王爷那里拨给您。”
柔则气恼不已,却又不敢当场发作。
真让她从胤禛那里挪用冰块?开什么玩笑,她哪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