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却神色淡淡的说:“那丫头心思活络的很,今日能背叛庶人乌拉那拉氏,日后又如何能确保,她不会背叛本宫呢?”
“娘娘说的是。”
锦画此人精明算计,为人野心也不小,如今不安现状,想着往上爬,便一时向宜修了诚。
然而若要长久的将她留在身边为自己所用,谁也说不准,她某一天会不会成为反过来刺向自己的一把刀。
何况她从前在多罗格格和柔则身边伺候时,这对母女做过的那些事,有不少都是她在出谋划策,也是个心思毒辣的人,因此宜修从前对锦画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不过这丫头确实聪明又有心气儿,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让她与柔则反目,替自己扳倒柔则。
宜修不紧不慢的拈起一颗葡萄吃了,这才慢悠悠开口:
“本宫早就告诉过那丫头,今后不会特意向皇上引荐她,能否让皇上注意到她,全靠她自己的本事。本宫不过是助她摆脱旧主、也顺带着扳倒自己厌恶的人罢了。”
“这宫女心气真是高,胆识也不小,纵使凶险万分,也要去搏一下那不确定的机会。”安陵容轻声道。
“是啊,她既然不甘于再受柔则的压迫,想着给自己挣一个出头之日,那便也只能剑走偏锋。”宜修感叹。
剪秋含笑着说:“到底是娘娘仁心,之前已经许诺过她,就算皇上最后没给她这个恩典,无论她日后想在宫中领个体面清闲的差事,还是想要出宫,娘娘都会替她安排一二。”
她咂了咂嘴,继续道:“无论哪一种,对她来说,应当都比继续留在柔则身边,看那个不争气的小主日日甩脸色强。”
宜修温和的冲剪秋笑笑,并未言语。
的确,若非有自己允诺她的退路,锦画恐怕也不会轻易下定决心孤注一掷,与自己里应外合构陷她的旧主。
锦画要真能凭自己的能耐入了皇上的眼,如愿爬上龙床,那正好可以替自己略微牵制甄嬛一二;如若不然,宜修也不会向胤禛主动举荐她。
毕竟这个宫女和自己的牵连,本就不宜过多,否则的话也越容易让旁人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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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刑司里,锦画刚受完了鞭刑。
她浑身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着,精神上的压迫和身体上的酷刑折磨,几乎要让她崩溃。
但她的眼神仍然坚定又透着野心。
她九岁起就在乌拉那拉府伺候,最开始不过是个粗使的丫鬟。
每日做着最脏最累的活,那些年纪大些的嬷嬷们欺负她,把做不完的活计推给她;而和她年纪相仿的小丫鬟们,因嫉妒她生的有几分姿色,也合起伙来排挤她。
然而她凭借着自己的机敏伶俐,和精心设计的一次“巧合”,被主母多罗格格注意到,成了在主母身边伺候的丫鬟。
而后,她的聪明细心越发受到赏识,多罗格格对她日益重用,这让她后来一跃成为了府里最得脸的丫鬟之一。
再往后,柔则的陪嫁侍女芳若出了事,多罗格格便将她指派到了自己女儿身边,与她一同入了宫。
起初的锦画,也并非一开始就生了异心,她在柔则身边尽心尽力的伺候,想着主子若能一步步往上爬,自己身为掌事宫女,也可以得几分体面。
谁曾想,柔则不过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罢了。
空有美貌,却没有什么智谋;有些会讨皇上欢心的手段不假,然而惹皇上厌烦的蠢事却也干过不少。
最重要的是,柔则心机不够却行事独断,不仅常常听不进去别人的劝,出了什么事,反倒还要把气撒到自己头上来宣泄。
都说良禽择木而栖,自己跟着的并非贤主,别说难以熬到出头之日了,一不留神替柔则背了黑锅、和她一起栽了,都是极有可能的事。
锦画一直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虽出身低微,却有着不折不挠向上爬的决心。
比起背负一个“出卖旧主、为奴不忠”的骂名,一辈子跟着柔则这样的主子忍气吞声,才更令她无法接受。
惊奇嬷嬷们的审问声一遍遍响在耳边,伤口处疼的撕心裂肺,一时间,她的意识有些浑浑噩噩的。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愿错过往上更进一步的机会——
“庶人乌拉那拉氏残害皇嗣,我当日的供词字字属实。”她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努力保持着清醒,一字一句的说。
又过了一天一夜。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慎刑司那边来报,说是那个叫锦画的宫女,坚持咬定庶人乌拉那拉氏的种种罪行,声称自己绝无虚言。”
苏培盛恭声说。
胤禛颔首:“派人将她从慎刑司放出来,找人医好她。”
“奴才明白。”苏培盛顿了顿,面露难色:“皇上,她从前的旧主已经被废入冷宫,此番从慎刑司出来后,不知要给她安排个什么差事?”
胤禛流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情,良久过后,这才开口:“她揭发乌拉那拉氏的罪行,也算是戴罪立功,之后就提拔她做个御前宫女罢。”
御前宫女,看来皇上这是存了抬举她的心思。
宜修的表情平静,可谓是滴水不漏,心中却也暗暗称奇: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丫头铤而走险的赌这一把,还真的如愿以偿了。
苏培盛会意,口中道:“皇上宽仁,这宫女日后倒是有福气了。”
待苏培盛走后,胤禛便继续与宜修闲话。
“朕最近考查了弘晖的功课,很是满意。他天资不错,也勤奋好学,小小年纪便能出口成章了。”
宜修脸上挂着端庄的笑容,听他称赞着弘晖。
“只是这庶人乌拉那拉氏,心思实在恶毒。她嫉妒朕的嫔妃,便妄图残害龙嗣。不光如此,皇后,你是她的亲妹妹,她竟也下得去手,可见此人蛇蝎心肠。”
胤禛面色阴沉地说:“朕昨日见过弘晖,朕的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可朕一想到当年连弘晖都险些断送在毒妇手中……”
他神情不虞,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到底是皇后仁慈,你还愿意留下她一条命,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宜修弯了弯嘴角——仁慈?胤禛又怎么确定,柔则留着一口气,就一定比死了要好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