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张天云就兴冲冲地给王齐打了个电话,俩人像是要去探险一样,分配好了任务:
王齐直奔旺水区公安局,而张天云呢,则是朝着东方维也纳酒店挺进,准备好好“考察”一番。
一到酒店行政办公楼,他就碰到了一个四十多岁、超有职业范儿的女士。
她戴着副黑框玳瑁眼镜,自我介绍说叫王娜,是酒店公关部的经理。名片上也是这么写的,看起来挺正式。
“张科长啊,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刚才都给您汇报过了,咱们酒店可是清清白白的,不怕查!”
王娜说完,还推了推眼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对付过不少像张天云这样的“检查官”。
可张天云呢,却眯着眼睛,一声不吭,光在那儿翻着她的名片,好像在研究什么宝藏地图。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地抬起头,问了句:“哦,你就是王娜啊?公关经理是吧?”
王娜一听,脸色立马就变了,敢情自己说了半天,人家一句都没听进去!她不由得在心里哼了一声,心想:“这人怎么回事儿啊?”
“那个,齐总在吗?我想见他。”张天云一脸淡定地说。
王娜的脸色更难看了,简直想给张天云一个白眼:“拜托,张科长,见齐总可是要预约的!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我保证全力配合你!”
她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可是对张天云更加不屑了,觉得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想见齐总?齐总可是个大忙人啊!
“预约?你们昨天没接到督查室的电话吗?”张天云一听,音调立马就高了起来。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王娜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公关经理啊,你更像是‘牢骚’经理!一个不懂公关的人当公关经理,维也纳酒店能不出问题吗?”
张天云接着说,“你还没明白问题的关键呢!关键是公众都怀疑你们酒店有色情服务!你以为你说的那些所谓的证据能顶用啊?这可是省委的接待单位,形象得健康才行!”
说完,张天云就摆出一副“我是来找茬的,你看着办吧”的架势,等着看王娜的反应。
“喂,你以为这是在玩过家家吗?”张天云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凉意,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比冬天的冰还严肃。
王娜愣了一下,脸颊瞬间染上了两团红云。她真没料到,一个小小的科长说话竟然能这么“霸气外露”,丝毫不给人留余地!
她嘴唇蠕动了几下,轻轻哼了一声:“张科长,您这话说得有点过了吧?你们督查室的高主任,可也是我们维也纳的常客呢……”
话还没说完,张天云就抬起手,轻轻一挥,打断了她的话:“得了得了,废话就别说了。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把你们齐总叫来,我想听听真话;要么我现在转身就走,回去向上级如实汇报情况……”
“你……”王娜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身子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张科长,请注意您的言辞。我们维也纳可是省里的服务业老大。
而且,我们作为接待单位,可是省委黄秘书长亲自点头批准的……”
“你这是在拿领导来压我吗?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威胁省委督查室的督察员!”张天云毫不退让,语气坚定。
王娜简直要疯了,她打交道过的蓉城官员多了去了,厅级、处级干部都不在话下,经常一起吃饭喝酒。
可今天,她算是碰到了一位“硬茬子”,完全不给维也纳面子。
张天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拿起包起身就走。刚走到楼下,就被一个秀气的女孩叫住了。
女孩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短裙丝袜,简直就是oL(办公室女郎)的典范,诱惑力满分。
“请问,您是张督察员吗?我们齐董事长请您过去!”女孩跑过来,态度非常客气。
张天云微微一笑,心想:这齐峰还真是沉不住气啊!
董事长办公室那叫一个宽敞,足足有一百多平方米。里面的装修色调是深红色,看起来既豪华又大气。
办公室位于酒店的最高层,全是落地窗,拉开窗帘,整个蓉城的美景尽收眼底。看得出来,齐峰是个很有品味的人。
齐峰看上去四十七八岁,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目光炯炯有神,就像鹰隼一样锐利,精神抖擞。
张天云进去后,递给他一张名片,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齐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默默当起了“沉默是金”的践行者,只用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天云。
张天云呢,也不甘示弱,站在办公桌前,一脸淡定地回望着他,俩人就这么“深情对视”着,谁也没先开口打破这份宁静。
“嘿,小伙子,抱歉抱歉!刚才我正忙着跟一个超级大合作谈天说地呢,为了见你这一面,我感觉自己至少错过了200万的大单子!”齐峰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张天云眼睛微微一眯,心想:这家伙架子不小嘛,还擅长给人施压。
不过,他很快就笑了:“如果没记错的话,督查室昨晚就已经给您打过预防针了吧?看来,您的秘书得加加油,或者换个岗位练练手了!”
齐峰一听,眼神瞬间收敛,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仿佛遇到了什么超级好笑的事儿,笑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对了对了,我记得黄姚那丫头好像在督察三科吧?她今儿怎么没来凑热闹?”
“避嫌!”张天云回答得干脆利落,两个字掷地有声。
齐峰又是一愣,这次没再继续笑,而是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起张天云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张天云,但张天云给他留下的印象可谓深刻。
这年头,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这家伙,胆量不小嘛!
“说回案子,我们正在跟旺水区公安局紧锣密鼓地沟通呢,案情已经大致清楚了。
我们确实有责任,酒店入住人员的管理上有点疏忽,但话说回来,我们酒店可是清清白白的,绝对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色情服务!”齐峰解释道。
张天云点了点头:“今天终于听到句实在话了。既然齐总这么坦诚,那我就直说了,监管疏忽可不是小事儿。
酒店能混进三陪女,那恐怖份子混进来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我个人觉得,在酒店管理没有明显改善之前,省委接待单位的位置恐怕得暂时让一让了。这个问题,我会如实向上级反映的……”
“什么?”齐峰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死死地盯着张天云,冷哼一声:
“张先生,接待单位的事儿,那应该是省委接待办操心的事儿吧?督查室的手,伸得好像有点长了吧?”
张天云心里咯噔一下,齐峰这话,明显已经动了怒气。这点,张天云心里跟明镜似的。
不过,他可没打算改变自己的主意,依旧笑眯眯地说:“当然当然!我们也只是提个建议嘛,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上面呢……”
说完,他拍拍屁股站起来,咧嘴一笑:“齐总啊,祝您鸿运当头,一切顺利哈!”
张天云一溜烟儿走后,齐峰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这科长也太不给面子了吧,得了便宜还卖乖,简直嚣张得没法儿说。
他心里那股气儿,堵得慌。嘭!一激动,一个景德镇的宝贝花瓶就粉身碎骨了。
这时,女秘书慌慌张张地闯进来,跟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大气儿都不敢喘。
齐峰一扭头,眼睛一瞪:“喂,约黄秘书长吃饭的事儿搞定没?”
“那……那个……黄秘书长今晚要开会,可能……没空……”秘书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
齐峰挥了挥手,心里那叫一个烦啊。走到办公桌前,拨了个号码,等了半天,电话终于通了。
齐峰的脸色这才缓和了点儿:“姐夫啊,今晚加班不?”
“嗯。”电话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说吧,找我啥事儿?”
齐峰琢磨了一下,说:“督查室的人来了,一个姓张的科长,小伙子挺年轻,态度可不怎么友好,说要撤销咱们省委接待单位的资格。
这事儿高谦是不是做得有点儿过了?”
“哦?姓张的年轻人?叫什么名儿?”电话那头,黄新权来了兴趣。
“叫啥来着……我看看哈,哦,对了,张天云。新来的吧?这小子愣头愣脑的,说什么酒店能混进三陪女,就能混进恐怖分子,这不是瞎扯嘛!哪儿像个党员干部说的话?”齐峰抱怨道。
“嗯,我知道了。对了,我现在有点儿忙!先这样!你以后对人客气点儿,科长怎么了?那也是组织上的人……”
挂了电话,黄新权眯缝着眼,心里琢磨着张天云这个名字。这小子他听说过,从下面调到办公厅的,有点儿意思。年纪轻轻的,拿根鸡毛就当令箭使,本事不小嘛。
三科内部开会,张天云把卷宗往桌上一摊,上面还有他的个人建议,问大家有啥意见。
“啥?”黄姚一看,脸色刷地一下白了,眼睛瞪得圆圆的。
前面的内容还好,旺水公安局提供的调查资料,那简直是……
经过一番调查,大家发现那八位所谓的“性感女神”根本就不是维也纳酒店的员工,维也纳酒店它自己可是清清白白的,没沾那档子事儿。
不过,张天云在他的调查笔记里可是写得明明白白,说维也纳酒店在配合省委督查室工作的时候,那叫一个不情不愿,
特别是那个公关经理王娜,态度恶劣得让人头疼,让人不禁怀疑他们员工的素质。
而且,这次事件还暴露出一个大问题,维也纳酒店对住客的监管简直是漏洞百出,安全隐患多得跟米似的,张天云建议办公厅的领导们得好好重视一下。
黄姚一听,脸色立马变得跟茄子似的,其他人也吓得凑在一起,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张天云,眼睛里全是惊讶和恐惧。
“黄姚啊,你就别插嘴了,咱得避嫌嘛!”张天云笑眯眯地说,脸上轻松得跟没事人一样。
“不让我说就不说!”黄姚小声嘀咕了一句,心里那个气呀,扭头就走。
这个张天云,平时看着挺懂事的,怎么这时候这么不通人情呢?这下可好,她姨父要倒霉了!
不行,晚上得回家跟老爸说说,张天云这个科长还能当多久?
黄姚一走,剩下的人哪还敢多嘴,张天云咂了咂嘴,伸了个懒腰说:
“都没意见是吧?那就这么定了!王齐,你把卷宗给高主任送去,咱们的活儿就算干完了。”
到了高谦办公室,高谦看着三科送来的调查材料,心里跟揣了个兔子似的,砰砰直跳。
他前面坐着杜勇和唐国辉,杜勇的脸色白得跟纸似的,唐国辉倒是显得比较淡定。
“高主任,这么大的事儿,咱们还是得亲自下去看看,要是全交给天云他们,万一他们想歪了,那可咋整?
天云毕竟刚上任,经验还不足……”杜勇小心翼翼地建议道,心里已经把张天云骂了个狗血淋头。
自己刚还觉得这小子正直又圆滑,这下可好,把天都捅了个窟窿,措辞还那么严厉,这不是明摆着给黄秘书长脸上抹黑吗?
“唐主任,你觉得呢?”高谦转头看向唐国辉。
“这……嘿嘿,不好说,不好说!张科长这实事求是的精神还是值得表扬的,不过嘛,咱还是得听听他自己的意见。”唐国辉狡猾地笑了笑。
高谦冲着杜勇挤了挤眼,笑道:“嘿,快去把那位包大人给我请来,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嘛,咱们三个都被他给摆了一道。”
……省委黄秘书长的办公室坐落在省委办公大楼的五楼,张天云手里攥着卷宗,一步步往上挪,心里直打鼓!
刚才他被高谦和杜勇一顿数落,然后就被指派来送这份“烫手山芋”给秘书长。
不去?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高谦还没来得及跟他通气,维亚纳齐峰的电话就杀到了高谦的办公室。
电话里的话嘛,自然是有些刺耳,大意就是说张天云要取消维也纳的接待资格,还放出话来,说督查室有越权的嫌疑。
电话一挂,高谦就气呼呼地跑到三科办公室,张天云还没反应过来呢,卷宗就“啪”的一声砸到他面前了。
“你惹的祸,自己收拾去!谁让你乱放炮的?督查室内部决议还没出来呢,你就对齐总说要撤他的接待资格,你胆子肥了啊?”高谦难得发了大火。
一旁三科的同事们看得目瞪口呆,心里都为张天云捏了把汗。
倒是黄姚那小丫头,脸上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心里美得跟朵花似的。
她思想简单得很,姨父可是她的“保护伞”,谁对姨父不客气,谁就是她的“眼中钉”,张天云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高谦发火归发火,张天云倒是没被吓倒,他一本正经地说:
“高主任,您误会了,我跟齐总说的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可不是督查室的决议!
如果领导觉得我的看法不合适,咱们可以再研究研究嘛……”
高谦一听,愣住了,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张天云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他再糊涂,也不可能当着齐峰的面说督查室的不是!
可是这“个人看法”却惹出了大麻烦,现在督查室要是改弦更张,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怂了吗?
那些盯着这事儿的人还不得在背后嚼舌根啊,督查室的声誉得受影响,黄秘书长的面子也挂不住啊!
一想到黄秘书长,高谦突然灵光一闪,他深深地看了张天云一眼,好像悟出了什么道理似的。这个张天云啊……
“卷宗拿着,自己送到秘书长办公室去!送不出去,明天你就不用来了!”
高谦轻轻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慢慢放松下来,心里暗自庆幸,这个棘手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张天云这小子还挺有利用价值的嘛。
张天云手里拿着卷宗,正准备出门,这时旁边的杜勇再也憋不住了,大声嚷嚷起来:
“喂,你真打算去啊?你怎么这么没眼色呢,高主任那是说的反话,你听不出来吗?”
显然,他还没琢磨出其中的奥妙。
张天云愣了一下,惊讶地看了看高谦,只见高谦拍了拍杜勇的肩膀,笑着说:“谁说反话了?我说到做到,你去吧!”
杜勇一听,脸色都变了,转过头看着高谦说:“高主任,这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了?他去不合适,那你去?我可不想去找骂。”高谦又哼了一声,杜勇连忙闭上了嘴,他知道这次主任是真的发火了。
黄秘书长看起来和黄嵩山年龄相仿,头发都白了一大半,不过精神头倒是挺好的。
张天云第一次见省级领导,心里那叫一个紧张啊,坐在椅子上,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感觉比见赵传还紧张呢。
黄新权身上自然而然就散发出一种大佬的气场,那感觉软绵绵的,但压得人心跳都加速了。
他就坐在椅子上,眼睛好像不太好使,闭着嘴唇认真地看张天云递过来的卷宗,偶尔还会往前伸伸手或者挺直脖子,这是老花眼的人才会有的举动。
他看得很仔细,时不时会皱皱眉头,看得也很慢,好像在看卷宗的同时还在品味书法。
看了一会儿,他眼珠子一转,瞟了张天云一眼,就那么一下,张天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张天云连忙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为他看完了,准备等着他发问呢,结果他按了一下内部通话器,让门外的秘书上茶,然后又继续认真地看了起来。
黄新权的秘书是个三十多岁的男的,看上去挺沉稳的。
上茶的时候,他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张天云,心里嘀咕着督查室这是怎么搞的,竟然让一个科长直接来跟秘书长汇报,高谦这也太不懂事了。
“你们高主任今天没来上班吗?”他随口问了一句。
在静悄悄的办公室里,黄新权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突然响起,就像平静湖面上的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张天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摆手澄清:
“不不不!是高主任他自个儿吓得不敢来,说咱们三科的调查报告言辞犀利得吓人!”
“嗯?”黄新权闻言,抬头望向张天云,眉头轻轻蹙起,带着几分不解:“既然知道言辞过激,那为何不稍作润色,改改呢?”
张天云拍了拍胸口,深吸一口气,笑道:“嘿,按咱们督察手册上的规矩,咱们得实话实说,把调查过程一五一十记下来,还得给出中肯建议!
所以啊,我觉得在咱们办公厅里头,咱们督察员可以把情况说得更接地气些,这样一来,领导做决定也方便多了。
要是事儿大了得拿到常委会上议一议,或者得交给其他部门处理,那咱们再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说,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黄新权一听,眼皮子轻轻一抬,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深深地望了张天云一眼,心里默默点了个赞。
这家伙,在基层摸爬滚打这些年,真不是白给的!办起事儿来干脆利落,领会领导心思那叫一个快准狠,比那些老油条们强多了。
要说这维也纳涉色门的事儿,估计底下也有人看出点门道来,不过就是没那个胆子往外说罢了。
别人我不清楚,高谦这家伙心里肯定有数,不然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让一个科长抱着卷宗往这儿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