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王府晴翠湖落雁亭中。
一箱银钱放在桌上。
化雪累得气喘吁吁,柳喜喜赶忙倒了杯茶递给她,鸣秋也十分殷勤地为她捏肩。
喝过茶后,化雪嘟囔道,“我还以为王爷带我们去怡香楼是去吃香的喝辣的呢,没想到连口水都没喝到,还累得跟狗似的。”
鸣秋笑道,“别埋怨了,我这手法可不错?”
化雪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舒服极了。”
闻夏看着钱箱,疑惑地问道,“王爷,正心书院已经竣工,老师也已就位,后续银钱有几家商行支撑,也是不缺的,为何又要临时设宴募捐?”
柳喜喜道,“若只有我们忙前忙后,占尽民心,岂不是会让本地世族心厌?我的声望目前仅在底层百姓之中,若想在世族中提升威望,就必须让他们尝到甜头。他们皆知我已经搞定了书院的大头,随意给个几十两,也就他们一顿饭的嚼头,就能树碑立名,何乐而不为?与闲王共建书院,为百姓谋福祉,这等美名传出去,不仅能让自己脸上有光,祭祀的时候还能向天帝讨个彩,佑子孙万代。”
“妙!真妙!王爷你真是太睿智了,我听你这么一说,顿时感觉自己在做了不得的好事,一点都不累了。”化雪一改恹恹之态,腰板挺得笔直,惹得众人大笑,她撅了撅嘴,跟着笑了起来。
姜谙未与她们同行,闻刚刚箱子落桌的声音异常沉重,又听到她们如此这般的谈论,不禁好奇地问道,“这里面都是钱?”
柳喜喜打开箱子,笑道,“晃眼的金子,傻白的银子,腥臭的铜钱,都有。”
她随手拿起几颗圆润的珠子在手中掂了掂,有玉石的,有珍珠的,皆是摇了摇头,又扔回了箱子里。
化雪笑道,“其中就数萧婉君最是大方,也不知道王爷单独与她说了什么,竟然让她心甘情愿地捐出了一根金簪,十锭白银。”
柳喜喜笑到摇头,“这可不怪我,要怪就怪苏礼杭,苏礼杭找她来着。你们也知苏礼杭功夫不错,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苏礼杭就直接把萧婉君给揍了,揍得怪惨的,还是请了苏礼杭的姐姐苏礼榕上门治伤,今日才得以出门。我请她单独说话,也是为了去年下药之事,可我还没说几句,她就叫我不要搞她,她从未散播过谣言,说自己心属一人,对其他人没兴趣,真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去年下药之事?”姜谙捕捉到关键词。
柳喜喜点头道,“之前是我太过武断,什么都不了解就胡乱猜测。萧婉君虽不是顶聪明的人,至少不会浑身破绽给自己留麻烦,何况幕后黑手既敢留下堂倌和王家公子的性命,便是有把握自己不会被认出来。你们想,萧婉君可是响当当的大商人,谈生意宴客,酒楼是常出入之地,珍食坊的堂倌怎么会认不出来萧婉君?更何况,若真是她一手布的局,她如何叫知春抢了先,失了先机?下药之人,应是另有他人。”
“有人暗害喜喜?”姜谙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禁后怕得浑身发抖。
鲜活的柳禧禧,在药力的折磨下痛苦得面容扭曲,不停地叫他赶紧离开。直到药力吞噬了她最后一丝理智,他下定决心要救她,又怎知滚烫的肌肤接触后,她竟会没了气息。那时,他心如死灰,只想随她而去。
还好,她又活过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柳喜喜身上,似有哀愁。
柳喜喜微微点头,她虽怀疑是金乌所为,如今,要么找出金乌来证实,要么找出下药的黑手来证实。
注意到姜谙的异样,柳喜喜知道那一天的记忆并不美好,于是在桌下紧紧握住他的手,急忙岔开话题,“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等知春回来,晚饭大家一块吃?记得让后厨千万别做白菜了,我吃够了。”
她挤眉弄眼的,大家又被逗笑了一回。
夜晚,柳喜安久哄不睡,才一个多月就已知道粘人,柳喜喜抱着,她就像是迷人又可爱的小公主,笑呵呵的,令人心生怜爱。然而,只要柳喜喜稍有放下她的意图,她的嘴角便会立刻扁起,如小恶魔般嚎啕大哭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柳喜喜面露苦恼之色,她实在不擅长哄孩子。
姜谙正在桌前忙碌着针线活,头也不抬地说道,“喜喜,你就陪喜安玩一会罢,白日里你繁忙,她难得见你。”
“好吧。”柳喜喜无奈地应道,对着柳喜安做了个鬼脸,开始了一番充满爱意的教育,比如“早睡早起身体好,莫要熬夜伤身体”、“不要总是挠破自己娇嫩的肌肤”、“喝奶时要乖乖的,不要咬人哦”等等。
柳喜安虽有乳母喂养,但睡前若吃不到柳喜喜的奶,便会哭闹不休。柳喜喜只好每日定时排奶,以确保奶水充足。
玩耍了一会儿,柳喜安就开始哭闹着要吃奶,没吃多久便进入了梦乡。柳喜喜将她交给乳母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成为母亲一个多月,柳喜喜对这个黏人的小家伙依然有些不太习惯。
柳喜喜见这几日姜谙都在埋头忙针线,便好奇地走过去瞧了瞧,却也看不出个究竟。只见桌上摆放着一张张花片,有莲花、梅花、木棉花等,极是精致。
“这是做什么用的?”
姜谙收好了线尾,剪断了线头,手中拿着的是一片紫色的丁香花团,说道,“那日我见丁家师傅因眼睛受伤被小孩嘲弄,心中一直惦记着。想来想去,便绣了这些花片,用来遮挡受伤的眼睛,你觉得好看吗?”
他将一张张花片放在眼上比划着,心思细腻无声。
柳喜喜也记着这件事,想找些合适的材料做义眼,但都因重量过重而作罢。镜国崇尚花朵,男男女女都有簪花的习惯,而这用花片做眼罩的巧妙构思,让她自愧不如。
“真的很好看。”柳喜喜点头称赞道。
她怀孕之时,姜谙除了照顾她之外,得了空会给尚未出生的柳喜安缝衣制鞋,如今手艺愈发精湛,花案秀丽,针脚活泼。
她打趣道,“这绣技平齐细密,和光顺匀,不如你开个绣匠课,教教孩子们如何?”
姜谙羞红了脸,娇嗔道,“你又拿我寻开心了。”
柳喜喜大笑一阵后,想到开院的日子日益临近,便问道,“明日我需下帖子请些名公巨卿参加书院的揭牌仪式,你帮我琢磨琢磨要请哪些人?”
姜谙沉思片刻,郑重道,“莫太守、黄老师傅、我娘,这三人务必邀请到场。”
柳喜喜深表赞同,“莫太守乃一方父母官,黄老师傅是素瓷名手,母亲是一院山长,如此安排,合情合理。不过,萧婉君也得请,今日她捐赠最多,我们之间虽有嫌隙,但还是要给萧氏一个面子。”
姜谙道,“理应如此,其他的世族请也不是,不请也不是,厚此薄彼,难免会叫人揣度我们,再请一位即可。”
“哪一位?”柳喜喜好奇地问道。
姜谙答道,“通州官学明晓书院的山长,樊封樊老先生,她曾任翰林学士,枢密副使,参政知事,十几年前因病退隐,到明晓书院任山长一职。其文最负盛名,婉约清丽,明白易晓,此外诗词曲赋皆有深厚造诣,亦有史学律学之着作供人传抄研学。”
柳喜喜听闻,眼睛瞪得浑圆,如此文学大家,她定要结识一番才行。
“樊老先生是明晓书院的山长,可会愿意为正心书院揭牌?”
姜谙闻言笑道,“喜喜,樊老先生虽是明晓书院的山长,但她也是曲溪雅集的召集人。每年三月末,春逝未逝,夏至未至的时候,她会在曲溪之畔设宴,邀请文人墨客共聚,去年喜喜便是其中之一。”
“我?”柳喜喜讶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