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谙低声笑。
柳喜喜如坠云雾,不明所以。
姜谙道,“你是闲王,是五皇子,你曾向我提及,幼时曾与樊老先生于京中探讨学问,二人堪称忘年之交。”
“我和大佬切磋学问?还成了忘年交?”柳喜喜面露尴尬之色,嘿然一笑,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
柳禧禧竟是如此天资聪颖,这让她如何应对?
她忽地想起一事,急忙问道,“我们成亲时,闻夏所拟的名单中,我并未见到此人之名,我们既是好友,如此岂不显得甚是失礼?”
姜谙道,“樊老先生当时恰好出了远门,故而不在名单之中。”
柳喜喜松了口气,其后她称病不见客,近来外出也只为书院之事,想必这位樊老先生应当能够理解吧。
“好,你且忙着,我去写请帖。”
柳喜喜移步至书案旁,点了灯,磨墨挥毫,自是不在话下。
次日清晨,柳喜喜正用着早饭,恰逢知春来了,她邀着知春一同用餐,先是盛了一碗瘦肉粥递给她。
“先吃饭,稍后与我一同去送请帖。”柳喜喜笑道,自知春踏入房门的那一刻起,她便察觉到了异样,知春的目光不时地飘向姜谙,似有事是不能叫他知道,却又迫不及待地想要禀报。
姜谙浑然不觉,只是吩咐侍立一旁的惜画再添一副碗筷和勺子。
三人用罢饭,姜谙要去给丁贵云送花片眼罩,柳喜喜便唤来咏琴和赋棋一同陪同。两人来了通州后尚未出过府邸,此刻皆是兴奋异常。砚书和惜画也流露出渴望外出的神情,柳喜喜只得好言安慰,称她二人忙碌了一早上尚未用饭,下次再一同游玩,又许诺带回礼物,两人这才高兴地退下。
虽说这三人皆是男子,然其体格皆不如女子强健,尤其是姜谙,身量虽高,却瘦弱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看着着实好欺负。书院即将开院,闻夏和化雪亦是忙得脚不沾地,无暇陪同姜谙,柳喜喜依旧如往常一般,嘱咐关练抽调两名侍卫相随。
他们前脚刚走,柳喜喜便将目光投向知春,只见知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递上。
“京中加急密函。”
柳喜喜狐疑接过,心中思忖,动用加急密函,莫不是要背什么锅吧?
然而信中之事叫她大跌眼镜。
皇帝竟然向她询问起柳喜安的事情。
如她这个长孙几时出生,叫什么名字,是男是女,性格如何,像谁多一些,末了来了一句,“描述难现其貌,传张小像回来,以解吾之相思”。
这是皇帝?
这真是皇帝干的事?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她将信函递给知春,知春接过一看,满脸困惑,“奇怪,圣驾是如何得知王爷生子一事的?”
“嗯?”柳喜喜反问,“不是你们传回去的?”
知春摇头道,“王爷来通州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不许将你的事传回京中,以免引起他人猜疑。咱们府中除了乳母,都是从京中带来的,难道其中有圣驾的眼线?”
“不。”柳喜喜否定,“皇帝既然只知道生子一事,而对其他情况一无所知,说明眼线并不在府里。且自我怀孕之后,鲜少出门,出门时必定身着宽松衣裳,遮人耳目。会是什么人在暗处盯着我?”
知春握紧长剑,问道,“王爷,要不要彻查一番?”
柳喜喜轻轻摇头从信中的内容来看,他们应该已经相互传递了两三回信息,在确认无误之后,才发出这封加急密函。否则,以皇帝对柳禧禧的关心程度,第一件事应该是询问她蚀心水之毒的情况才对。既然有人代为传话,倒是省了她不少事。她若遇到什么大麻烦,皇帝指不定还是她的金手指。
想到此处,柳喜喜笑道,“不必了,待我好好琢磨一下如何回信,你帮我传回去便是。咱们今日先去送请帖。”
由于姜素晚居住在行芷园,以是自家人,故而请帖压到了最后才送,她们率先去了太守府。
莫诗成正在办公,闻得柳喜喜到来,赶忙放下手头的公事,亲自出门迎接。
“见过闲王,见过柳将军,有失远迎,请上座。”莫诗成满脸笑容,热情地将柳喜喜和知春引入正堂。
柳喜喜自是更加热情,左一句“师姐多礼”,右一句“师姐别来无恙”。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去年斋天节的前一日,为了斋天一事。柳喜喜也不绕过多的弯子,稍作寒暄后便直切主题。
“师姐,这是书院请帖,若能得师姐为正心书院揭牌,那我真真的风光无限。”
莫诗成接过请帖,翻开看过,笑道,“闲王这字真是犹如龙飞凤舞,愈发好看了,,二十五那日我定会准时到场,不知除我之外,闲王还邀请了哪些名家呢?”
柳喜喜道,“师姐乃我们通州的父母官,这第一帖自然是要先送到师姐这儿来,拟定的还有明晓书院的山长樊封樊老先生,素瓷名手黄遗光黄老师傅,我正心书院的山长姜素晚姜先生,以及萧氏商行的萧婉君萧大掌柜。”
莫诗成一边听,一边点头,当听到萧婉君的名字时,微蹙眉头问道,“萧侄女?会不会稍显稚嫩了些。”
柳喜喜笑道,萧大掌柜可是年轻有为,一掷千金,出手阔绰。昨日我设宴款待,就属她最为支持我,师姐,你所管辖之地能有如此心系百姓的巨富,实乃我镜国之幸,这都得归功于师姐你的治理有方,通州才会有如今这般物阜民安的景象。”
莫诗成被夸赞得连连摇头作揖道,“不敢当,不敢当,此皆是皇恩浩荡,闲王挂念,方有百姓的安居乐业。”
柳喜喜又与莫诗成相互奉承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去,前往下一站。
离开太守府上了马车,柳喜喜松了口气,看向知春笑道,“知春,我竟不知你也姓柳,我们岂不是同宗同源。”
知春目光低垂,神色张皇,忙道,“算是,只是远了些。”
柳喜喜见状,好奇地问道,“怎么如此严肃?”
知春扯了个牵强的笑,回道,“王爷,还是不要再提此事,知春绝无二心。”
“好。”柳喜喜应道,却是满头问号,柳禧禧定然知道知春姓柳,且皇帝安排给柳禧禧之人,必定是查明了身份底细,众人皆知之事,为何要忌讳?
知春既然不愿意提及,她也不再追问。
两人到了黄府,让家奴传话,黄遗光听闻是闲王来访,急忙梳妆打扮一番,出来迎接。
柳喜喜第一次见黄遗光,上次从姜谙口中听到的黄遗光,乃是遗世高人一般,令人难以参透,柳喜喜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辜负了姜谙的一番苦心。
“黄老师傅,冒昧拜访还请见谅,再过几日正心书院开院,黄老师傅是书院特邀老师,在下心怀感恩,若有黄老师傅为书院揭牌,实乃书院之荣幸,这是请帖。”柳喜喜毕恭毕敬地双手递上请帖。
黄遗光双手接过,忙道,“劳烦闲王亲自送帖,定当准时到。”
黄遗光如此爽快,令柳喜喜倍感诧异,不知姜谙吃了多少闭门羹,才使得黄遗光的态度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辞别了黄府,下一站便是萧府,柳喜喜亲自送帖,萧婉君难以置信地接过请帖。
“闲王这是何意?”萧婉君将柳喜喜上下打量了一番,昨日才被她诈了不少银钱,今日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柳喜喜笑容满面,娇声娇气地说道,“姐姐,你乃是萧氏未来的家主……”
“闲王,你莫要如此!”听到“家主”二字,萧婉君急忙打断,左右张望了一下,好在正堂中只有几个心腹家奴。
“我说的难道有假?你这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又岂是池中之物?在萧氏,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来。姐姐,可否赏光为正心书院揭牌呢?”
只见柳喜喜用娇滴滴的口吻说道,萧婉君如芒在背,头皮一阵发麻。
以她对柳喜喜的了解,此时柳喜喜的心里定然憋着什么坏主意。然而转念一想,柳喜喜应该不会拿自己投入了诸多心血的正心书院开玩笑。
萧婉君拿捏着自己的腔调,字正腔圆地道,“闲王既然诚心邀请,我定按时参加。”
柳喜喜高兴地抛了个媚眼,吓得萧婉君一个激灵,鸡皮疙瘩掉一地。
出了萧府,柳喜喜愣是强忍着上了马车,这才笑出声来,直笑得前俯后仰,知春亦是忍俊不禁,跟着笑出了声。
“王爷,你为何对萧婉君如此不一样?”
柳喜喜笑得抹眼泪,说道,“因为她就像那软柿子,好拿捏得很。”
这大概也是柳禧禧为何总挑她下手的缘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