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斯的童年记忆中总是充斥着不同男人的身影。
他们像成群的蜜蜂,总是流连在母亲身旁。
人们说,扎比尼夫人美貌又浪荡。
她当过七次寡妇,继承了大笔遗产。
每一任丈夫去世后,都会有新的男人带着礼物登门拜访。
也许是名贵的珠宝,也许是定制的新衣,以及远渡重洋而来的绿植、体型或大或小的宠物。
在讨好母亲的同时,他们也会试图讨好布雷斯,说他可爱,说他聪明,说他风度翩翩。
再过上一段时间,访客中的某一位就会摇身一变,成为扎比尼庄园新的主人。
如此周而复始。
庄园的过客太多,于是布雷斯很早就开始习惯面对每一张陌生的面孔。
笑容要恰到好处,举止要优雅得体。
在某些社交场合,人们称赞他如鱼得水,很擅长讨女伴的欢心。
其实这不过是对于母亲的拙劣效仿。
他曾问母亲,你真的爱过谁吗?
母亲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用目光轻轻描摹了一遍他的眉眼。
他是母亲的独子。
也许母亲并不爱那些后来者,只把他们当作榨取利益的工具。
进入霍格沃茨之后,布雷斯很快发现,这里和布雷斯庄园并没有什么区别。
同学们经常由于各种原因死去。
也许是魔药课上的爆炸。
也许是飞行课上的坠亡。
也许是在保护神奇动物课上被袭击。
也许是在禁林或霍格莫德遭遇不幸。
有些人死亡后就不再被人们提起。
有些人则被代替。
与死者身材、形貌不同的人出现,使用死者的名字,继续上学。
对此,布雷斯有过许多猜测。
也许世界上有许多同名之人,但在同一时刻,只有一个人被允许进入霍格沃茨求学。
只有当同名之人死去,霍格沃茨出现空位,其他人才被允许顶上。
也许只有被写在霍格沃茨准入之书上的名字才有在此地就读的机会。
因此,其他人如果想要来霍格沃茨上学,就只能顶替他人的名字。
霍格沃茨认可的并不是某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他的名字。
这样想来,许多同学的死亡也许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杀死一个人并不困难。
可以下毒,可以买凶,也可以使用黑魔法道具。
巫师的生命不像麻瓜那样脆弱,但也并非无坚不摧。
后来,他发现,新加入的同学们全都顺利融入了死者从前的圈子,就像水滴汇入了海洋。
他们对往事如数家珍,好像他们就是死者本人。
布雷斯想,这大概是某种游戏,或是某种心照不宣的规则。
他们都是戏台上的演员,假装一切如常。
对他来说,这也不难理解。
母亲的每一任丈夫也常常谈起他们旧时约会的场景。
他们眉飞色舞,绘声绘色。
尽管从时间线上看,当时他们和母亲还未相识。
人会美化记忆,也会美化自己未曾经历过的事。
这世上并无太多新事。
虽然身边的麻烦事不断,但布雷斯一向认为,他可以与混乱和无序保持距离。
他始终相信,自己可以相对平淡地度过这一生。
然而,在某一场宴会中,他不小心将一杯香槟泼洒在手中的一碟蛋糕切块上。
多年未见的惊诧鲜活地在他的脸上跳动。
他发现,自己的母亲和德拉科的母亲居然可以共用同一张脸。
布雷斯见过马尔福夫人很多次。
比起母亲的艳光四射,马尔福夫人看上去更加稳重、严肃。
她们的发色、五官、表情,全部都有很明显的不同。
但是此刻,马尔福夫人的脸与母亲的脸重合了。
在场的宾客们全都对此视若无睹。
布雷斯感到一阵晕眩,像是有一桶浓重、迷乱的油彩兜头泼下。
他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石头。
石头骨碌碌地滚远了,之后变成一只小鸟,展翅欲飞。
布雷斯缓慢地眨了眨眼,随后抛下进行中的宴会,跟着那只小鸟跑出了庄园。
他的阿尼马格斯才学了不到半年,尚不熟练,但是行动比理智更快,他迅速变成了一只黑色的鸟,跌跌撞撞地跟在那只迅捷飞行的小鸟身后。
最终,小鸟飞入了一座黑色的高塔。
布雷斯在塔外徘徊了一会儿,落在了一根无花无叶、光秃秃的树枝上。
他知道这座塔。
攀爬其上的藤蔓只能行进一半。
进入其中的探险者音讯全无。
这只小鸟还会出来吗?
布雷斯决定,在附近坐一坐,等一等。
反正他也无事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