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从贾母主屋出来后,却并没有如贾母所言,回自己原先住的碧纱橱,而是拉着探春和惜春拐去了迎春院子里探病。
她在府里这几年,尽管世事纷扰,人心难测,但她与这几位姐妹之间,处得却是极好的。
今儿见礼时,未见迎春身影,听邢夫人说是病了,黛玉心里便一直记挂着。
这会儿得了空,刚好她身上有药,正好去探望一番。
探春与惜春两人,被黛玉刚刚对宝玉那突如其来的一通发作,惊得如同木雕泥塑,半晌没能缓过神来。
黛玉平日里虽偶有使小性儿之时,不过是春日里偶尔飘落的细雨,带着几分娇媚与任性,让人心生怜爱。
可今日,这雨却化作了夏日突至的狂风暴雨,猛烈得几乎要将人心中的宁静全部席卷而去,带着一股决绝与疯狂,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畏惧,就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这股力量凝固,沉重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两人目光交汇,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惊讶与不安。
然而,她们心中对事情的真相一无所知,谁也不敢贸然上前劝解。
探春心中好奇如猫爪挠心,宝玉何时竟扣押了林姐姐的什么人?他哪里有那个胆子?
探春忍了几忍,终是没忍住,小心翼翼问了出来。
黛玉见问,便细细地将宝玉下船时,如何不顾紫鹃、雪雁和侍书、侍剑的意愿,私自强行将她们带回荣国公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言语间难掩心中的愤懑与无奈。
探春听后,默然无语。
她心中明白,宝玉这次的做法确实不妥当。
然而,她也明白,在这座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府邸里,要想完全隐瞒什么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
别人且不说,特别是那位精明强干的琏二嫂子,精得跟猴似的,她的耳目遍布府里每一个角落,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别说府里多了几个人,就是一只麻雀从荣国公府上空飞过,她都能准确的知道它停留的时辰。
因此,宝玉带回紫鹃等人的事情,她必然早已心知肚明。
她知道了,那荣禧堂那位指定也知道了。
探春皱眉,那位不是最反对宝玉与林姐姐在一处么?怎么这次宝玉带紫鹃她们回来,她们却又装聋作哑的,视而不见?
其中的缘由,不禁让探春深思起来。
她回想起见礼时听到的消息,林姐姐父亲已被封为正二品左都御史,并加封太子少保的头衔。
林姐姐的继母身着二品诰命夫人的常服,就连林姐姐自己,也被赐予了青阳县君的封号……
这一系列的变化,无疑让黛玉的身份地位水涨船高,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
想来,那位心思也有了变化吧?
然而,看林姐姐此刻的态度,那份决然与冷漠,显然并非轻易能够化解的。
也是,任谁曾被那样对待,心中都会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更何况是黛玉这样敏感而骄傲的女子。
如今,她已不再是那个寄人篱下、无依无靠的孤女,而是拥有显赫身份与地位的青阳县君。
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惜春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头。
当黛玉提及宝玉扣押了她继母的丫鬟侍书时,她不禁惊讶地“咦”了一声,道:“这丫头怎么与三姐姐屋里的侍书重名了啊?要不,三姐姐,你给你那丫鬟改个名字吧,省得混淆了。”
探春闻言,小手轻轻一摆,与黛玉异口同声地道:“不必!”
说完,两人同时愣了一下,相对笑了起来。
黛玉轻轻解释道:“我家侍书回府后,多半是留在我母亲身旁伺候,想必与三妹妹的侍书碰面的机会极少。各人名字都是叫惯了的,突然更换,反倒不习惯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探春点头赞同:“是这么个理儿。”
惜春见状,也不再纠结此事,转而询问起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林姐姐,你向祖母说,你习了武,是真的吗?能不能练给我看看呢?”
她的小手不自觉的揪着衣角,眼中闪烁着期待与渴望,声音中还带着一丝羞涩与忐忑: “若不难学,我也想求求老祖宗,还想求林姐姐也教我几招防身之术!”
黛玉闻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这话是素来胆子最小的四妹妹说出来的。
探春也是眼睛一亮,她一把抓住惜春和黛玉的手,眼中满是期待和激动:“四妹妹,我与你一道去求祖母,我也想学。”
黛玉见状,没好气地甩开二人的手,笑骂道:“你们不是该最先求我么?看我愿不愿意教你们!”
探春闻言,已经作势哈手,迫不及待地摆出了挠痒痒的动作,对惜春眨了眨眼:“林姐姐最怕痒了,她不答应,我们就挠她痒,直到她答应为止!”
惜春小脸儿上渐渐浮上一抹笑意,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用力的点了点头:“好!”
黛玉笑着骂了一句:“看吧,就说探春妹妹最会耍赖,都学会强逼人了。”说罢,转身便跑。
黛玉现在不动用体内灵力,身姿都轻盈地仿佛一阵风,瞬间便与探春姐妹拉开了距离。
二人哪里能追得上?
不一会儿,探春和惜春便累得弯下了腰,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她们望着黛玉远远跑开的身影,眼中既惊讶又无奈,更有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