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工才经历昨天那一遭,已经大彻大悟。
又加上何春花走之前暗示过小梅,可以趁没人的时候去看看他,给他喂点吃食和水,让他少遭些罪,这让李工才十分感动。
小梅昨天晚上陪他说了大半夜的话,也讲了许多道理。
所以他一夜之间已经脱胎换骨,再也不是往日那个是非不分的蠢货,这个时候根本不可能反水。
于是舌尖顶了顶已经僵硬的腮帮子,便把昨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
李工才的话头一出来,周老大就知道这是大事不妙,急的恨不得上去捂他的嘴。
李工才这是没听懂他的暗示吗?
周老大一个劲儿的冲他眨眼,可是对方压根就不看他。
生生等到李工才说完,周老大赶紧问他,“工才兄弟,你是不是被屈打成招了?
放心,有亭长大人为我们做主,你不用怕,只管把实情说出来。”
“是的,有我在,你尽管说!”
谭亭长也跟着附和,其实他也着急。
要是按照李工才的说法,那就是坐实了他在包庇这几个偷牛贼。
这事儿要是捅出去,别说十两银子拿不着了,怕是这亭长之位都坐不稳。
“我说的就是实情。”李工才冷冷答道。
谭亭长也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不上道。
放着好好的银子不赚,偏偏要往自己身上揽罪。
“你可想清楚了?”谭亭长依旧不死心,“你要知道,若是真如你所说,那你就是同谋,这是要吃官司的!”
李工才恋恋不舍的看了眼人群中的黄小梅,随后答道:“回官爷,小民一时糊涂犯下了如此错事,要打要罚我都认,无可辩驳。”
谭亭长呼吸一滞,愣了愣,随后看向周老大几人,拔高了声调斥骂道:
“这是怎么回事?是你说你家兄弟无故被扣押让我救他们于水火,如今却是你们有错在先,这是拿我当猴耍吗?”
周老大只觉得如芒在背,连连向谭亭长磕头求饶,“大人明鉴,小民说的句句属实!”
随后倏地站起身,指着李工才厉声喊道:“一定是他,他们都是一个村的,必然沆瀣一气,所以这才来攀咬我!”
“是啊,我昨天被他们绑起来的时候听到了,他们商量着出谅解书什么的,妄图来减轻罪责,这都是他们一早就商量好的!”
一直没说话的周老三可算找到了空档,赶紧见缝插针的接话。
何春花冷笑一声,看向谭亭长,“我出具谅解书,那是我的自由。
反正不管怎样,他们这官司是吃定了!
谭亭长,咱们也不必废话了,直接见官吧。”
看何春花说的如此理直气壮,谭亭长也清楚了,人家这是真金不怕火炼。
可是他不一样,那十两银子现在还揣在他兜里呢,要是去了府衙,这几个贼人把他供了出来,那他就全完了。
谭亭长只觉得后背陡然沁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顺带着寒毛都竖了起来。
虽说谭亭长心里慌乱无比,但到底浸淫官场多年,哪怕已是强弩之末,依然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双手背在身后,仰着下巴冷哼一声,
“何春花,你也忒不懂事了些,这县令大人日理万机,你又何必拿这点小事去烦扰他!
再说了,这毕竟是发生在咱们清丰镇,你们李家村更是有人里应外合难逃关系。
你又何必把这事儿弄得整个宜安县人尽皆知,你要考虑考虑咱们这个地方的声誉啊……”
何春花了然的点点头,“亭长教训的是,那……依你之见这事儿该如何?”
何春花这低眉顺眼的模样,让谭亭长颇为受用,甚至赞赏的看她一眼,捋着山羊胡说道:
“你们这个事儿啊,现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已经是一团乱麻了。
我看不如这样,周家兄弟三人就直接放了,李工才母子也不与追究,这事儿就当做没发生一样,对大家都好。”
“您的意思是,我们家差点被打劫,就这样算了?”
听了这话,谭亭长的眉头又拧成了一个疙瘩,暼她一眼,哼声道:“就算事情是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且问你,你家可有财物丢失?”
何春花摇头,“没有。”
“可有人员伤亡?”
“也没有。”
“那不就得了?”谭亭长叹了口气,颇有几分苦口婆心的味道,
“你家又没有什么损失,相反他们还挨了顿打,你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你想想你们村李工才的家人,要是让他吃了官司,他们不得恨死你?”
这话要是说给其他人听,保不准别人就动摇了。
可偏偏这人是何春花,偏偏李工才一家子屡次犯到她手上,
何春花是铁了心要给他教训,不可能就这样轻拿轻放。
“我觉得不妥。”何春花坚定的摇头,“律法是社会秩序的基石,也是保障权利、维护道德、确保社会稳定的重要工具。
若是此事就这样草草揭过,其他人我不知道,可是咱们李家村的人都是眼睁睁看着的。
要是他们意识到原来偷盗财物、作奸犯科只要没有成功就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肯定人人都会效仿,去铤而走险,做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勾当。
毕竟失败了也没关系,又不会吃牢饭。
成功了那就更好了,所以长此以往,谁还愿意踏踏实实种地呢?大家都去做毛贼好了!”
谭亭长不耐烦的摆摆手,“哪里就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了?
只要你往后好好教育规劝,他们哪里就会误入歧途了……”
这是明显开始耍无赖了,何春花有些失去耐心,也懒得再与他浪费口舌。
“谭亭长是个大度善良的,可是民妇不一样,我从来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今天这个官我是非报不可!”
看着何春花态度如此强硬坚决,谭亭长有些发愣。
紧接着叹了口气,做出一副十分贴心的样子,
“我也知道,你们昨日肯定受了惊吓,心里有气也正常。
你是一村里正,此时正是春耕的紧要关头,你得好好盯着。
所以你把人交给我,我去报官!你放心,我必然办的妥妥帖帖!”
何春花当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傻子都能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