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外突然传来联军的喊杀声,箭矢破空声密集如暴雨,两位王爷迅速反应冲出破庙。秦王的玄鸟破阵枪已卷刃,枪缨上的玄鸟羽混着狼毛,沾满毒雾凝成的青紫色血痂。渤海王的佩刀卡在两名联军的长刀之间,刀刃崩裂的脆响,混着他对陈之红的嘶吼:“带孩子们走!密道在槐树后!”
陈之红拽着渤海王妃的手腕冲向庙侧,狼首枪杆横在胸前,替两个孩子挡住飞溅的毒雾。小世子的手指几乎掐进她的肩甲,贞孝的襁褓在渤海王妃怀中颠簸,哭声被暴雨打散。“走左边山道!”她将浸过茉莉汁的帕子塞进渤海王妃掌心,“帕子能避三息毒雾,贞孝交给你!”
渤海王妃的裙摆已被毒刺划破,望着陈之红肩头的狼首枪穗,突然想起黑水城之战:“红儿,你肩甲的狼纹在发烫!”陈之红却将世子往她怀里一推,狼首枪在掌心转了个花:“西南夷狼血不怕毒,我引开追兵!”话音未落,联军的刀阵已迅速逼近,刀刃映着她决绝的脸——那是西南狼首族女将的狠,也是母亲的柔。
山径在暴雨中化作泥河,陈之红的狼首枪尖插进岩缝,借力跃上陡崖。身后渤海王妃的呼喊渐渐模糊:“红儿!贞孝的帕子还没——”话未说完,毒雾已漫过弯道,她不得不抱着贞孝钻进岩穴,掌心的茉莉帕子,正是陈之红三年前教她的“护女咒”。
陈之红抱着世子在雨中狂奔,狼首枪杆上的“狼啸”刻纹与心跳共振。世子的脸埋在她颈间,滚烫的泪水混着雨水,滴在她腕间的海棠刺青上——那是与秦王的夫妻契,此刻正随着她的狼血,发出微弱的光。“渊儿别怕,有母亲在!”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母亲带你找星星。”
三叠月崖的轮廓在电光中乍现,陈之红突然想起西南夷的童谣:“月崖有花,狼血为家。”尚未细想,联军的马蹄声已近,为首将领的长刀划破她的左臂。她踉跄着撞向崖边,却见夕颜花藤在毒雾中自动收缩,露出半条被雨水冲刷的石阶——那是唯有狼血能触发的、花月谷百年未启的隐径。
“抓住娘的簪子!”她扯断鬓间的断簪,将刻着“渊儿平安”的狼首簪尾塞进世子掌心,簪头海棠已在混战中遗失。狼血从臂弯涌出,滴在石阶上竟凝而不散,照亮了崖壁上若隐若现的蝶形纹路。世子突然指着崖下惊呼:“娘亲,灯!”——谷底泛着青紫色的荧光,正是谢怀霜的命蛊在沉睡中,因狼血而初醒。
联军的弓弦在雨中绷直,危难时刻,她将世子塞进崖边凹洞,自己背抵着夕颜花藤,狼首枪在掌心转成防御阵——这是她第一次与花月谷的地脉共鸣,却不知藤蔓下的三叠月潭,正等着承接她的狼血。
“渊儿,数到十就睁眼。”她的狼血顺着断簪尾端,渗进世子足底的血痕,无意识地画出西南夷的护子纹。暴雨冲刷着崖壁,她听见秦王的怒吼混着渤海王的刀鸣,却看不见自己的躯体正被夕颜花藤缓缓托住——那是花月谷对纯正狼血的本能接纳,也是谢怀霜命蛊破茧的前兆。
当第一支弩箭穿透她的肩甲,陈之红突然笑了。世子的襁褓上,不知何时沾上了谷底飘来的夕颜花瓣,花瓣边缘的毒刺,竟比联军的毒雾更温柔。她低头望向掌心的断簪尾端,“渊儿平安”四个字已被血浸透,却在荧光中愈发清晰——这是她作为母亲,能给孩子的、最后的狼血誓言。
陈之红的狼血砸在三叠月崖的蝶形石阶上,每一滴都在石缝里绽开荧光——这是谢怀霜用三十年在崖壁刻下的“蝶骨夺舍阵”,七百二十道夕颜纹组成的漩涡,正将她的躯体扯向谷底的三叠月潭。暮年的前任谷主趴在蝶骨棺中,枯槁手指掐着“移魂诀”,手背上三瓣夕颜形的命蛊印记,正与陈之红后颈的蝶骨穴产生共振。
“狼首血,蝶母骨,终于等到你了。”谢怀霜的残魂在毒雾中嘶鸣,蝶骨棺盖轰然崩裂,露出她维持了五十年的枯槁躯体——胸口嵌着的夕颜形命蛊,正像饥饿的毒蝶,振翅扑向陈之红的狼血。谷底的隐花堂死士同步启动七十二具蝶骨灯,灯光在雨幕中拼出谷规暗纹:“杀负心汉、污吏、窥谷者”,却被陈之红的狼血染成猩红。
当陈之红的躯体坠入夕颜花藤,谢怀霜的命蛊如毒雾狂龙,顺着她后颈的蝶骨穴钻入耳蜗。第一波毒雾涌入意识的瞬间,陈之红看见自己的记忆正在被篡改:鸣柳镇的暴雨变成毒雾,世子的啼哭混着谢怀霜的冷笑,而她的狼首枪,正不受控地指向崖边凹陷处的世子——那里藏着她最后的护子本能。
谢怀霜的毒血开始改写她的躯体:左脸浮出蝶形金箔纹,那是花月谷主的杀人印记,右肩的狼首图腾被毒血侵蚀,狼眼处渐渐嵌进三瓣夕颜,象征“以狼血行杀道”的诡异共生。陈之红的狼血在心脏结成冰盾,护住世子的画面:孩子趴在崖边凹陷处,小手抠着石壁上的夕颜花印,足底首次浮现极浅的血色纹路。
“你的意念,该用来杀脏官,而非哄孩子!”谢怀霜的残魂撕开她的记忆宫殿,将黑水城战场上的幼童尸体堆在陈之红眼前。毒雾凝聚成刑具,在她脑海中反复碾压“负心汉、污吏、窥谷者”的尸体,妄图用血腥同化她的母性。
陈之红的狼血突然爆发出强光,将谢怀霜的毒雾震散——她的意识深处,藏着西南夷母族最狠的护子咒:未绣完的褓衣图、世子乳牙咬过的断簪狼首、还有坠崖前刻在孩子足底的三瓣血纹。谢怀霜的命蛊在血管里嘶鸣,却无法靠近她心口的狼蝶核,那里混着世子的胎发与狼血,形成比毒雾更坚韧的壁垒。
“断簪是我的,渊儿也是我的!”陈之红的意识抓住断簪狼首簪尾,毒雾中竟浮现出谢怀霜的过往。“你杀负心汉,我护我的儿,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狼血顺着断簪涌出,在谢怀霜的毒雾中划出“护幼”二字,震得谷底的蝶骨灯纷纷爆裂。
谢怀霜的毒血终究没能完全侵蚀宿主。当陈之红的瞳孔在崖底睁开,左脸蝶形金箔纹泛着青紫色,右耳后却留着未被毒化的狼首族胎记——这是她作为母亲的最后倔强。谢怀霜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冷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沙哑:“狼血果然难缠,也罢,便留你三分意念,替我盯着那些脏官的孩子。”
隐花堂死士的脚步声近了,谢怀霜操控着陈之红的手,在夕颜花藤上刻下谷规血字,却在“杀负心汉”旁多划了道襁褓纹——这是陈之红的残念,让毒医的杀道首次出现漏洞。当死士抬起她的躯体,陈之红看见崖边凹陷处的世子被荧光夕颜包围,藤蔓自动收缩成屏障,而谢怀霜的命蛊,正隔着毒雾,冷冷注视着这个未来的“狼崽”。
谢怀霜的命蛊在陈之红体内筑巢时,意外触碰到她与世子的双生蛊共鸣。每当“看”见世子啼哭,毒雾就会出现裂痕——那是她多年前失去亲子时,早已冻僵的心脏在狼血里泛起的涟漪。她不得不容忍陈之红的母性,甚至在潜意识里,将世子视为“未被脏官污染的杀器胚胎”。
“隐花堂,”谢怀霜借陈之红的喉间溢出命令,声音里混着贵女的颤抖与毒医的冷冽,“封了鸣柳镇山道,放秦王进谷——但敢碰狼崽一根汗毛的脏官,不论是谁,皆属‘负心汉’,当剜心。”毒雾在潭水表面拼出扭曲的谷规,却在“负心汉”三字下,多出一道狼爪抓痕——那是陈之红的狼血,在毒医的杀道里,凿出的第一丝裂缝。
谢怀霜以为自己夺得了宿主,却不知陈之红的母性,早已在夺舍的毒雾中,埋下了最狠的反制——她允许毒医借用自己的躯体杀脏官,却用护子咒锁住了命蛊的终极杀招:凡对世子起杀心,毒雾必反噬宿主。这种共生关系,让花月谷的谷主,从此成了最危险的悖论:她既是脏官的催命符,也是世子的护身符,在毒血与狼血的绞杀中,走出一条前无古人的护子之道。
当陈之红被抬进蝶骨居,谢怀霜的残魂盘坐在她的意识深处,望着记忆里世子抓着断簪的小手,毒雾手指无意识地临摹着“渊儿”二字。她终于明白,这个被迫接纳的宿主,早已用母性,将自己的杀道,改写成了带刺的摇篮曲——一首只唱给世子听的、毒血与狼血的安魂曲。
在三叠月崖的远处,花月谷的众人正陶醉地欣赏着谷主那如同仙子般的舞姿,而在这美妙的场景背后,却有一个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赵擒虎。
他站在人群的最后方,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那道显眼的红色掌印。这掌印正是谷主白天在月相阁“赏赐”给他的“奖励”,原因无他,只因他在谷主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擒虎兄啊,我都已经朝你使了那么多眼色,你怎么还是在那里口无遮拦地大放厥词呢?这下可好,真是自作自受啊!”夕颜主掩嘴轻笑,一边说着,一边优雅地挽了挽手帕,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似乎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笑容。
赵擒虎则一脸委屈地辩解道:“我哪里知道‘世子’这两个字会唤醒谷主的黑夜之身啊!大家都知道那个时辰谷主应该是白日之身才对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继续捂着自己的脸,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一些疼痛似的。
“凡对世子起杀心,毒雾必反噬宿主”,这可是花月谷中多年来形成的默契!然而,当时得意忘形的赵擒虎却完全把这一点给抛到了脑后。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阿昙也开始不停地比划起来。原来,她在南都的时候就一直在催促赵擒虎赶紧离开,不要和世子过多纠缠,就是因为担心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惜的是,赵擒虎根本没有当回事。
众人见状,纷纷开始指责起赵擒虎来。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谷主的贴身丫鬟朝露却突然走到了众人面前。
“谷主有令!”
众人不敢有丝毫怠慢,迅速站成一排,每个人都微微弯腰,恭恭敬敬地等待着谷主的指示。
“今日之事,如有多言者,三叠月潭浸上三日!”
三叠月潭潭水冰冷刺骨,水中剧毒,即便是高手,恐怕不死也会脱层皮。
众人纷纷应允。然而,就在朝露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赵擒虎却突然出手,一把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
“朝露姑娘,我并非有意提及世子,还请在谷主身边多美言几句!”赵擒虎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焦急和惶恐。
朝露猛地转过身来,狠狠地瞪了赵擒虎一眼,同时一只手迅速地攥住了一根“月魄细针”。这根细针是她的独门暗器,锋利无比,一旦出手,必定见血封喉。
“送开!”朝露的语气冰冷,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谷主饶过你完全是看在石翁的求情,还有你多年为谷中做了那么多脏活,你就知足吧!”
一旁的石隐翁见状,连忙拍了拍赵擒虎的胳膊,示意他松手。赵擒虎虽然心有不甘,但在石隐翁的劝说下,还是缓缓地松开了手。
“擒虎,没听到刚刚谷主的命令吗?谷主都说了这事就过去了,你还想说什么?难道你想看到朝露被谷主浸入三叠月潭吗?”石隐翁的话语中带着责备,同时也有一丝无奈。
众人散去,只有赵擒虎还待在原地,他不知道明天太阳升起,等待他的是阳光还是死亡。
大营里,公主和世子依偎在一起,欣赏着这轮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