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奶奶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小，恰巧被准备到厨房装肉带走的林芳听见了。
“王奶奶您这话说得对！在别人家吃饭，连吃带拿的确实不好。”林芳嘴里叼着一根牙签，拿着一比云苓手里大三倍的碗，“按照外面的行情，这个小妹妹，起码得付100块钱！”
说着，她还伸出左手食指比划了一下，像是怕云苓不识数一样。
“那你准备给多少？”云苓也不是软柿子，她拉住要跟林芳呛声的王奶奶，温声问道。“你手里的碗可比我的大多了。”
“笑话！我来我哥家吃饭，还要给钱的？”林芳趾高气扬地，当着云苓的面儿，一勺一勺的往自己盆里装，炒出来的肉肉眼可见的减少了。
“国胜家的，你这装得有点多了吧，给大家留一点吧！”
张国强刚好路过，看不下去了，过来制止道：“什么收钱不收钱的，都是乡里乡亲的，谁家杀猪不给大家准备点肉带回去吃？”
“你别给在这胡扯，我们家不收钱！”
张国强一直不喜欢这个弟媳妇，说话没个把门的，还爱占小便宜。
村里的习俗，一直以来这样的，谁家杀猪去帮忙，走的时候带点肉菜。
这会儿正是大家吃完饭装菜的时候，喊着要收钱，这不是让人多想吗？
“不识好人心。”林芳不敢跟张国强硬刚，她小声地说一句，也不敢再舀猪肉了，端着盆就要走。
盆有点大，她有点看不清路，没注意到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块西瓜皮。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林芳脚底一滑，整个人往后一仰，手上端着的肉劈头盖脸地浇了一身。
有一块肉还直直地掉到了她的嘴边。
“哈哈哈哈—”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笑声，林芳平时做人不行，村里的人都不喜欢她，一时半会儿竟没有一个人去扶她。
任凭她躺在地上，一声一声的叫着。
“哎哟喂～”她拉长了声音，惨叫也变得滑稽。
张国胜本来在男人那桌抽烟，听说自己媳妇摔了，着急忙慌地挤开人群跑到林芳身边。
“你这婆娘又咋了？？”他搀扶着林芳，嘴里抱怨道。
云苓这才看到，这个杀猪匠张国胜，左脸从眼睛到嘴角，有一道明显的疤。
“能干啥了！舀了那么大一盆肉，端不稳，全倒掉了！”
说话的人家里条件没有那么好，看到撒了一地的白花花的肉，简直都要心疼死了。
周围的人终于看完了热闹，也上前去，七手八脚地帮忙扶林芳起来。
“张国胜，赶紧把你媳妇带回家吧，多买点肉给你媳妇吃吃，不然出来吃饭的时候，跟没吃过肉一样，你哥杀的猪，还问我们要钱，以后你家杀猪，我们都不敢去帮忙了呀！”
张国胜面色一变，知道是自己媳妇又乱说话，得罪人了。
他尴尬地笑着解释：“她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林芳这个嘴，就是得理不饶人，没理辩三分的货，你别跟她计较，杀猪饭你要是不来的话，我都不敢开桌啊！”
那个婶子哼了一声，“你这媳妇，哪里是得理不饶人，明明是没理也要辩三分！”
“我看你啊！就是被你这个媳妇耽误了！”
“她婶子！你会不会说话？”林芳本来觉得摔倒了挺丢人的，也不敢说话，结果没想到这老不死的在张国胜面前直接开始编排自己了！
“你个老不死的，自己死了老公，就这么跟我们家国胜说话，你小心晚上回去就起不来了！”
林芳气势汹汹，她从生下来一直到结婚，在家里都吃不上肉，这一辈子，最幸运的就是嫁给了杀猪匠张国胜，过上了顿顿有肉的生活。
“你……你……你……”那个婶子气得几乎晕倒，身边的人赶紧扶住，免得倒在地上。
“国胜！你看你媳妇这说的是什么话？？这就是你的好媳妇？？赶紧给我带走！”张国强走到弟弟面前，低声吼道。
“赶紧带走，还嫌不够丢人吗！”
辛苦半年养的猪卖掉了，张国强不知道多高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搞得一团糟！
闹剧随着张国胜夫妻的离开结束，云苓站在角落里，用眼神召唤人群中穿梭的小白。
别人没注意，她可是看见了，那块西瓜皮，就是小白一爪子巴拉过去的！
看到林芳那气急败坏的惨样，云苓都能想象到，要是她知道是小白干的好事儿，肯定要准备架锅吃猫肉了！
“小云啊，咱们也走吧！”
一人一猫眼神交流被打断，王奶奶安慰完婶子找到了云苓。
两个人一人端着一碗肉，一前一后离开了张国强家里。
“今天让你看笑话了。”王奶奶叹着气，“这个人啊，也是可怜人，家里人想要个儿子，可惜连生了三个女儿。”
“第四个终于是儿子了，儿子小的时候，三个女孩就干活养弟弟，等儿子大了，三个女儿一股脑的就嫁了，都是找媒人，谁家给的彩礼高，就说谁家。”
“那时候，就遇见了国胜，国胜是个有主意的，家里条件不好，吃不上肉，他就自己出去找了个杀猪匠，跟着学手艺。”
“可惜年轻的时候，不注意，杀猪的时候，让猪蹄子一撂，那脸上……”
王奶奶伸出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从眼睛到嘴，唉，可惜了，本来多俊俏的小伙子。”
云苓回想了一下刚刚看到的人，好的那半边脸，看起来确实比他哥柔和一点。
“反正好了之后，脸上就有一道疤，看着凶神恶煞的，吓人得很，好些姑娘不愿意嫁给他。”
“家里为了给他找个媳妇，花了不少钱，彩礼也给得高，这不，正合了林芳家里的意，收了彩礼，就把林芳嫁过来了。”
“好不容易讨上媳妇，国胜还不是要啥给啥，一开始的时候还好，反正后面，这个林芳就越来越过分，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王奶奶沧桑低哑的声音讲着林芳的故事，云苓安静的听着。
她并不想得到谁的回答，也没有人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