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元安公主是被强制带回宫中,王氏大郎君与四郎君即刻出来主持局面招待贵客,安抚众宾,此事就此掀过。
事情落幕,谢钟情偷偷观察了眼福康公主,见她抬手擦拭眼泪之时,嘴角扬起一抹笑。
啧,果然皇家之人都不是善茬。
分明她告诉楚王时,本意是想让楚王将这事暗中处理好,然而还是闹得人尽皆知。
可见,晋离亥也不是个多良善之人,元安公主身为太子嫡亲妹妹,同是中宫皇后所出,元安公主名声坏了,自然会牵连到太子和皇后。
晋离亥这是将计就计啊。
那福康公主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谢钟情怀揣着疑惑与围观完的众宾回到宴席上,此时三人的席上就谢钟情和李韵颜二人,萧妤已跟着自己三兄回萧府了。
看完戏,李韵颜抓着谢钟情衣袖柔笑着八卦:“我早说元安公主倾慕萧三郎嘛,阿妤她还不承认,哼!”
“你怎知道?”谢钟情问。
李韵颜柔柔睨了她一眼,“此前便有风声了,有人撞见元安公主多次在宴会上阻拦萧三郎,谁让那时你满脑子皆是庾五郎,根本没关注这些。”
谢钟情了然点头。
确实,之前庾危意强势追求,热情似火的少年郎充斥着她生活的方方面面,谢钟情一颗春心萌动,根本就无心关注其他。
随后李韵颜又扶着鬓发叹道:“哎,其实之前我还挺欣赏元安公主的。她性格鲜明,为人直率,与我们多少是不同的,遇见心仪之人敢于追求示爱,可如今……哎,罢了,不说了。”李韵颜语气染上遗憾。
时下风气还算开放,女子追求男子本就不是什么丢脸事、稀奇事,当人们见一个女子追着男子表情还会哈哈大笑掌声鼓励,并对该男子投以羡慕的目光。
可下药就不对了,你可以表明心意,对方也能拒绝你的喜爱,但千不该万不该要以如此下三滥的招去逼迫一个人接纳你。
“韵颜,你觉得,这事像是元安公主所做?”谢钟情忽地问。
李韵颜一愣,倾身过来,“你这是何意?你可是知道什么隐情?”
“不是。”谢钟情摇头,“我之意,元安公主大胆率真,非是做阴私事之人,且其又身为公主,不可能不知晓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何况是这等丢尽皇家脸面之事。”
“正因她太过于大胆才能做出这事啊!”
就元安公主那个性子,能做出这事,本就在情理之中。
谢钟情:“……”
算了,反正跟她没关系。
小插曲过后,宴会继续进行,没一会儿宴席上丝竹声声,歌舞升平,王氏豢养的舞姬们身姿轻盈,柳腰盈盈一握,跳着妙曼的舞姿。
歌舞过后,王大郎起身说话,让诸位以“莲花”为主题,写诗作赋,大展才华,对比选出今日的文采魁首,彩头是前代大儒的一幅字画。
众人纷纷即兴吟诗作赋,宴会喜气洋洋,不少人已写下自己的诗赢得喝彩。
此时,王政起身:“诸君且听某献丑了。”
他一站起身,所有人都齐齐转头看向他,朗月居士这个当代名士要作诗,在场之人皆满怀期待。
旋即他朗朗开口:“红莲并蒂水中央,
翠叶田田映日黄。
莲子有心君莫采,
愿君同梦共潇湘。”
此诗一出,在座惊哗,众人或举杯喝彩,或掌声叫好。
“好诗好诗!”
“此为妙绝!”
“妙啊!不愧是朗月居士,王四郎君这是在同哪家女郎表情呢?”
“原来景烨兄心有所属了啊,哎,这下建康该有多少女郎伤心欲绝了,也对,再有些时日景烨便弱冠了,是该娶妇了!”
众人纷纷调侃王政,王政一身白衫,翩然而立,宛如一只仙鹤。
谢钟情在听见“共潇湘”之时,不由得想差,原因无他,她住的院子就是潇湘院,恰恰王四郎这首诗正是表达爱慕之情的诗……
红莲并蒂象征着爱情的美好,莲子则代表着爱情的坚贞,最后两句希望有情人能终成眷属,共同度过美好的时光。
复又想到大兄所言,谢钟情小脸烧红,悄然抬眸,正对上王四郎扫来的目光,甫一碰上,二人又触电似的匆匆移开,大有欲盖弥彰的意味。
谢环看在眼里,眼中盛满笑意。
景烨你小子总算主动了,再不主动可又被人截胡了。
晋离亥亦是将二人的举动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倏地凝固,上扬的唇角一点点下压。
昭之,你真没希望了……
众人开始起哄,问王四郎心悦之人为谁?
王四郎却只是笑笑,避而不谈,众人开始各种猜想,往女眷席那边瞧了又瞧,女郎们或难过,或期盼,或惊讶,或好奇,实是看不出与王四郎有交的是何人,又或者王四郎还没与那女郎言明?
谢钟情低着头沉思,或用慢慢品茶,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让人看不出端倪。
耳边的李韵颜西子捧心,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怎能如此?怎能如此?我的心中月要被人摘走了,呜哇,谁?到底是谁?”
女郎做出伤心难过状。
谢钟情:“……”
哦,李韵颜是朗月居士的崇拜者来着。
李韵颜举帕夸张抹泪,“呜呜呜,怎么能呢?朗月居士光风霁月,他竟也会有动情之时?唔,突然觉得他也没那么高邈似仙了。”
谢钟情:“……”
不是,你怎么回事啊?
“我当初喜爱王四郎,就是喜爱他那超凡脱俗、不染纤尘的气质,而今,他要走下神坛了,我心痛啊!钟情,你懂不懂啊!”
谢钟情扶额,“我不懂,也不想懂,你快别演了,你阿兄看过来了。”
李韵颜一听这话,立马跪正了身体,眨眼就恢复了成一个温婉贵女模样。
谢钟情汗颜。
果然还是她阿兄能治她。
女席那边找不出人,众人又开始套王四郎的话,偏偏王四郎嘴像个蚌壳,就是撬不开。
此时其他人又开始作诗了,众人注意力被分走,谢钟情这才又往王四郎那边瞧。
郎君白衣如雪,随风飘动,手持金铜三足酒樽,与周遭格格不入,遗世独立,似将要羽化而去,真衬了他的名号——朗月居士。
不知过了多久,宴会结束,最终拔得头筹者正是王四郎。
这个赏荷宴,吃了个大瓜,又有琅琊王氏奢华美食招待,大伙儿尽兴而归。
回府路上,谢环看着神色不大自然的妹妹,揶揄,“阿鸾今日怎如此闷闷不乐?可是宴会上有人欺负你了?”
“哪有。”
“这又是为何?”谢环含笑,“或是说,咱们阿鸾有了心事?”
“少女心事。”旁边的崔氏接了句。
这下谢钟情尴尬了,扔下一句,“大兄阿姒别多想,阿鸾只是饮了太多茶不舒服。”随后笃笃笃跑进谢府。
原地,谢环与妻子崔氏相视一笑。
谢瑗看了眼小妹,又淡淡收回目光。
谢钟情一回府,直奔母亲的清风苑。
夏日炎炎,苏氏斜躺在榻上,慵懒地昏昏欲睡,身后仆妇为其打扇。
“阿母?”谢钟情进屋,在屏风外试探唤了声。
听见动静,苏氏徐徐支起身子,“进来。”
“阿母!”绕过屏风,小女郎欢喜扑向母亲。
苏氏笑着点点她鼻尖,“怎么了?宴会上发生了什么趣事?”
“对对对,阿母,我跟你说……”
谢钟情将元安公主、萧三郎和福康公主三人的事同母亲说了,最后问:“阿母,你觉得此事可是蹊跷?”
苏氏沉吟,旋即点头:“照你这么说,确实蹊跷。”
“会是福康所为吗?”
苏氏不大在乎,“有可能。”
“可她不是元安公主妹妹吗?不该一同维护皇室声誉吗?”谢钟情不解。
她受到的教育就是无论何时何地,同族之间有什么矛盾,但在外人面前都得掩饰好,一致对外,维护好家族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