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秦嬷嬷提着食盒进来,笑容满面道,
“云容,我刚去厨房的路上,大伙听说你醒来可高兴了。要不是天色已晚,都想来看看你呢。”
她边说边取出几碟小菜和一碗清粥,“你多日未进食,先喝点粥暖暖胃,待过几日让阿福做些你爱吃的给你。”
云容听后心中感动,低头轻声道,“多谢嬷嬷。”
秦嬷嬷忙道,
“说的什么傻话。你能在公子身边伺候我感谢你都来不及呢。自从你来了云中院,我看这院中的气氛可比之前好多了,公子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是吗?”云容愣了一下,淡淡说道,“我怎么没觉得。”
“你呀,是当局者迷,我可都看在眼里呢。”秦嬷嬷笑眯眯道,“来!快趁热将粥喝了。”
云容点头“嗯”了一声,起身走到桌几边坐下,拿起汤匙慢慢喝粥。
窗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听到宁远和李德渐行渐远的说话声。
“我给公子准备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送去林府。”是李德的声音。
“好,我先去墓园搜查下看有没有线索留下,随后再过去林府。”宁远说道。
李德关切道,“嗯,那你小心。”
秦嬷嬷脸色一僵,推开门冲了出去,拦住李德,“你刚才是何意?公子怎么在林府?”
李德看了眼宁远,犹豫了下才道,“娘,没什么,您别担心。公子受了点小伤,现在正在林府养伤。我和宁远过去林府照看他。”
秦嬷嬷一听神色骤变,还想再追问。
“嬷嬷,”宁远喊了一声打住她的话头,睇了眼房内安静喝粥的云容,使眼色给李德,话锋一转问道,“云容姑娘何时醒的?”
“半个时辰前醒的。”
秦嬷嬷的话刚说完,李德已快速溜走。
秦嬷嬷指着他的背影气道,“臭小子!”
“嬷嬷您别生气,公子确实无碍。”宁远揖了一礼,目光穿过她望向云容,耐人寻味道,“我想公子也许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李德来到林府时,范祎伟正坐在床边,用掌背轻碰宁竹鸣的额头。
“范叔,公子如何?”李德将衣物放在一边,走近说道。
范祎伟转头说道,“眼下只是有点微热。林太医适才已诊治过了,也给公子喂了药。”
李德略点了点头,目露忧色道,“公子可有醒来过?”
范祎伟摆首蹙眉回道,“未曾,一直昏睡中。”
“母亲......平安......母亲......平安......不要......不要离开我......”
听到嘶哑的梦呓声,李德和范祎伟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床上的宁竹鸣,只见他闭着双眼,紧锁着眉头,不安地在床上动来动去,脸上满是痛苦。
细密的冷汗打湿了他的额头,宁竹鸣脸色苍白如纸。
眼角似有晶莹的泪珠溢出落入鬓发中,嘴里还在不断地低声呓语,
“不要离开我,好吗?”
范祎伟见状眼眶泛红,用面巾轻轻擦拭他的脸,一边擦一边说道,
“公子,夫人一直在天上看着您呢,您平安了夫人才能安心啊。”
李德的声音也带了些哭腔,“公子,公子。”
一个时辰后。
宁远从墓园调查回来也赶到了林府,他问了宁竹鸣的情况,又看了看躺在桌上已死得透透的旺财,陷入了千般思绪中。
公子如今一直昏迷梦魇不愿醒来,瞧着倒像是有些生无可恋。
宁远垂眸思索片刻,突然对范祎伟说道,“范叔,我这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范祎伟转首看他,“是何好消息?”
宁远提高音量道,“云容姑娘醒了。”
“你说什么?”范祎伟身子一颤,似不敢相信道,“云容醒了?”
宁远颔首,“嗯,您没听错。我可不敢诓您,不信您可以问李德。”
李德不解地瞥了眼宁远,不明白他此时为何要提此事。
李德迟疑了下,说道,“范叔,宁远说的没错。云容确实醒了。”
范祎伟展颜一笑,“太好了。前两天我还想着这丫头什么时候能醒来,如今醒了便好。”
沉吟几息,神色黯然道,“若是公子也能醒来,那就更好了。”
猛然被一只手抓住,范祎伟低头看过去,见宁竹鸣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嗓音低沉又焦灼,
“你......你们刚说什么?云容醒了?是哪个云容?”
宁远眉目垂了下来,唇角牵出一个极浅的弧度,抱拳抢先一步回道,
“公子,自是云中院的云容,小的从云中院出来时还看见她在自个房中用膳。”
宁竹鸣眼睛飘向旺财,气息有片刻的不稳,“云容是何时醒的?”
宁远想了想,说道,“约莫是戌时二刻后醒的。”
原来不需要等到子时啊!
心中似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大张旗鼓地燃烧起来直至连绵成海。
宁竹鸣按捺住横冲直撞的心潮,平静地对宁远吩咐道,
“宁远,你去墓园周边仔细查探一番保留好线索,随后再去应天府报案。”
“公子,小的适才刚从墓园回来。”宁远从袖中掏出几块黑色碎布递给宁竹鸣,“那些死士的尸体已被人清理干净,小的只在现场找到这几块布条。”
宁竹鸣起身接过,仔细对照翻看,面色凝重道,
“这些只是普通的布料,并无特别。不过,这布料内面的图案倒像是某种图腾,但只有这些碎布看不出具体是什么。”
“没错,小的也正是发现了这个。”宁远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公子,是否还要去应天府报案?”
宁竹鸣冷笑一声,“自然。报案并不指望应天府能查到什么,仅仅是扰乱对方视线而已。”
宁远颔首领命,随即离去。
待宁远走远,宁竹鸣从床榻上下来,身形微晃,对范祎伟和李德说道,“带上旺财,我们回府。”
李德上前扶他,关心道,“公子,您身体还虚弱着呢,要不明早再回府?”
“无妨。即刻就回。”
宁竹鸣的声音不容置疑,范祎伟和李德也不敢耽搁,连忙收拾好,找林以正告别,林以正给了宁竹鸣一瓶药丸,嘱咐他发热时服用才送他们出门。
亥时初,他们一行三人返回云中院,忽见汀兰堂上空有烟花绽放,紧接着听到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从四处涌向汀兰堂。
此时,汀兰堂北边的角门。
云容见众人的目光被烟火吸引,她轻易钻过角门进入院中,找到正屋躲藏在一旁,眼见宁坤揽着赵惜月从正屋出来,她才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放好后匆匆原路离去。
汀兰堂院中的树上有黑影闪过。
云容出来后,混在人群中抬首看烟花,听到有人轻声议论。
“哇,这烟花可比我之前看过的都要好看,竟有这么多不同的图案,真是难得。”
“咱们国公爷对赵姨娘可真好,托赵姨娘的福,我们也能一饱眼福。”
“那也是赵姨娘善解人意又体恤下人,你是不知道汀兰堂当差的仆婢每个月光赏银就有整整二两啊!”
“这么多!可抵得上我们几个月的月银了。”
赵惜月依偎在宁坤怀中,听着仆婢们的议论声,柔声道,“多谢老爷为妾做的这一切。”
宁坤怔了一下,而后俯下身,唇贴在她耳旁轻喃,“月儿值得。”
赵惜月敛下心中的厌恶,仰起头,眸中秋光盈盈,“老爷竟说好听的哄妾身。”
宁坤大笑一声,越发将她搂紧。
云容见他们浓情蜜意,偷偷吐舌。
[啧啧,宁坤可真不要脸,这烟花明明是本姑娘放的。]
[赵惜月,你害我摔落马背,来而不往非礼也,姐姐我向来最重礼节,可不能失礼。你就好好享受我送你的大礼吧。]
云容跟着众人一起拍手叫好。
待烟火燃烬,人群散开。
云容回首转身往云中院走,抬眼便见宁竹鸣站在不远处,唇色苍白,眸底盈着笑,正温柔地看过来。
他的眼睛狭长温润,在昏暗夜色的衬托下显得光彩熠熠,他吐字很轻,却掷地有声,
“你能平安真好!”
他将平安二字说得格外缱绻,像三月里桃枝上冒出的第一朵桃花,点亮了生机勃勃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