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万步讲,当初正是因为南渊对大雍的轻视,认为对方早些年送过一个质子来,所以就认为自己是大陆的霸主。
其实御蛊术是个非常危险的东西,当初打仗不论大小,南渊都必须由王女亲临。另一方面,上一任王女去世后,下一任王女到了十岁才能继承,否则年纪太小不仅身体跟不上,精神上也承受不住。
如此一来,过于依赖王女力量的南渊人,便无异于饮鸩止渴。
把希望寄托于他人,这本就是危险异常的事情。
朱谦作为一个外人,震惊于四大家族的所作所为,但也对当时皇室的刚愎自用以及对王女的依赖,感到咋舌。
不得不说,这一趟确实是大开了眼界。
从前在东黎,荣国公被皇帝猜忌回京,说是养老,实为监视。
他也做出一副皇帝希望看到的,沉溺于声色犬马的模样来。
这么多年他本以为人生也就这样了,等皇帝的几个皇子成年婚配后,自己就会被赐婚一个素未谋面,但有利于皇帝进一步削弱荣国公府力量的家族的女子。
就这样过完一生。
但如今他有一点儿不太乐意这样了。
这天下多的是不一样的地方,他想回去后离开京城,哪怕顶着皇帝的猜忌也好,总好过继续混过去十来年的那种日子。
“世子说得对。”乌泽江晔点头,“这些问题,也正是我们需要一步步解决的问题。”
他向朱谦递去一个赞许的目光。
难怪姜老看好朱谦,这个年轻人确实不一样。
如今坐在这里的一众人里,似乎只有乌泽江晔和姜老最适合出面打听情况,只不过乌泽江晔夫妇似乎对此有些顾虑。
“我们其实是偷偷回来了,南渊王虽然放了很大的权力给我们,但他毕竟是南渊最高位者,我们虽然都是姜氏旁系,但夫君在本家族谱上的名字,还是姓姜的。换句话说,如果我们想推翻南渊王,那也是正统。”长绪怜叹了口气,“所以我们断然不能在这时候去探望。”
“说起来,姜前辈……叔曾祖是什么身份呢。”红鸾此时已经恢复了思考的能力,“他既然知道这么多秘密,应当不是什么普通的身份吧。”
姜老被点了名,有些心虚地错开眼睛。
“他……”乌泽江晔眼神里难得有了几分玩味的神情,“他就是那个受不了跑了的国师大人。”
红鸾瞪大了眼睛。
当初根据宇文长生手上的蛊反找到自己的,那个老者口中的国师,居然就是自己的叔曾祖。
长绪怜的神情有一些暗淡,眼眶有些红。
若不是他一走了之,也不会因为走了太久,被北凉发现。
当初把青鸾红鸾这对兄妹送入圣女殿的时候,由于只有这么一对龙凤胎,所以圣女殿上下都乱了套。
加上圣女殿的孩子们,在五岁时有一次回家的机会,就是这次,乌泽江晔夫妇被发现早已失踪。
姜老本想反驳什么,但看到了长绪怜的神情,只好闭了嘴:“是我这个叔曾祖做的不好,这次我说什么也会把这件事办妥的。”
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先保住红鸾,至于之后是走是留,要怎么走怎么留,不应当由他们来替红鸾决定。
姜老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乌泽江晔见三个孩子颇为不解地看着自己,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一方面身为晚辈,不好这样在背地里指责长辈,另一方面也是他们以为五年内能回去,并未透露孩子的事情。姜老气恼南渊王的所作所为离开时,并不知道自己此举后续会妨碍了乌泽江晔夫妇回北凉,更不知道他们回不去北凉,会导致一对兄妹从小就没见过生父母。
硬要说起来,他最亏欠的也是红鸾。
一个女娃娃,从小被定为圣女,孪生哥哥被送走,五岁回家被告知父母早已离开。
其实若知道父母去世了,那便罢了。可当时有消息在北凉的南边有人见到过乌泽江晔夫妇,如此一来,就从父母双亡,变成被父母抛弃。
这一路过来,红鸾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情绪了,她只能在别的孩子长大,能回家的次数变多后,独自一人留在偌大空旷的圣女殿内,一遍一遍地练金针和轻功。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身为圣女,其实不论努力与否,最后都是一样的结局,但她却有出众的轻功,也用得一手好金针。
红鸾他们这么一跑,明夜城当下就戒严了,姜老当初跑了本没打算回来,所以什么身份的证明都没带。
听说南渊王醒了,他琢磨着这才动身回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十多年不在城内,现在的护卫居然没人认识他。
活了几十年,他头一次在明夜城的大门口,被年轻守卫押着送往到了南渊王处。
“王上,就是他冒充国师大人,甚至还对兄弟们出手!”守卫义正严词道。
姜老撇嘴,明明是这群小年轻们不讲武德,不懂尊老爱幼,先对他动手动脚的。
南渊王抬了抬眼皮,嗯了一声,又垂眸看手里的折子。
他的目光刚回到折子上,只顿了一瞬,就立马坐起身仔细看向殿中站着的老者。
“放开放开!什么冒充!他就是国师!”南渊王啪地把折子合上,折子都没搁下就赶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姜老面前。
和姜老对视一眼,南渊王收敛了震惊的神色,厉声对守卫道:“真是有眼无珠,这就是国师大人!还不松绑!”
听了南渊王的话,守卫愣着没反应过来。
南渊王啧了一声,挥手把折子拍在守卫的头顶:“愣着干什么,松绑!然后去领罚!”
守卫颇为委屈,但依旧照做了。
姜老看他吃瘪的样子,知道他一个小守卫,能如此尽职尽责,也是难得,于是赶忙拦了一下南渊王:“哎哟,不知者无过,我看这小子也是职责所在,就莫要责罚了。”
南渊王虽然不怎么乐意,但哼哼了一下,便也没有多说。
守卫感激地看了姜老一眼,施礼后麻溜的跑了。
伺候的人上好茶,十分识相地主动退下了。
“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怎么搞的。”姜老见人都走了,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