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却是人老成精，“在我面前，休要装出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我不吃你这套。”
贺八低垂的头，再一次磕到了地上，“小八不敢。”
顶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小小年纪不仅出落得楚楚动人，还极为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牵动人心，当真是个适合在皇家后院争宠的人物。
老夫人按下心中的品评，捏紧手里的拐杖，重重的敲打在地板上，“小小年纪，便心思歹毒。”
“我侯府便是喂只阿猫阿狗的，也知摇尾感恩。可瞧瞧你，当真是宠出了个白眼狼来。”
“珠珠是多好的孩子呀，她是长房唯一的嫡姑娘，平常也从来没有对你们这些庶出的有个什么瞧不起的。”
“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老婆子我还没死，这府里早没了你们的位置。可你瞧瞧你做下的事！
当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你难不成是忘了？一家子都是靠着你大伯父过日子的，如今却来害他的嫡女！
你这样的白眼狼，老身觉得，还是趁早离开我侯府的好。”
贺八一时间被吓得瑟瑟发抖，但嘴里却不肯松口一个字，“祖母，小八不敢，小八冤枉，求您明察呀。”
老夫人重重的哼道，“没有把你查个底朝天，我会现在才把你请到福寿堂来问话？”
“你莫要忘了，你身边跟着的丫头，可都是我这福寿堂指派出去的。”
贺八再不敢有半分侥幸，她以为自己的一点儿小恩小惠，便能收买了福寿堂出来的姐姐们。
谁知不过一两个来回，便全露了馅儿。
她跪爬到老夫人跟前儿，双手拉着老夫人的裙摆处，满含哭腔的祈求道，“祖母祖母，我错了。
是我鬼迷了心窍，这才带累了七姐姐，都是我的错。”
“祖母，求您原谅了我这回的无知。
小八以后再也不敢自作聪明了，小八的一切都仰仗侯府，没有侯府，小八什么都不是啊。”
“小八这回真的知道错了，求祖母不要把小八赶出府去。小八以后会听祖母的话，会听大伯父和大伯母的话，绝不敢有半点儿违逆。”
“求祖母再给小八一次机会。”
是的，机会。
一个能够让她这个小小庶女鱼跃龙门的机会。
老夫人没有一口应下，只满脸威严的告诫道：“先去老身的小佛堂思过十日。”
虽是被罚了，但贺八的一颗心却放了下来。
果然，她赌赢了。
老夫人虽然怨恨她插手了贺知珠的好事，但她自恃美貌，这府里的掌权者哪里舍得放弃她这样一颗好用的棋子！
果不其然，她毁了这侯府主人唯一的嫡女，他们却甘愿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贺八乖觉的跟着福寿堂的小丫头去了佛堂，心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谢嬷嬷收起先前的烂同情心，一双慧眼如炬，紧盯着贺八的背影。
她一边替老夫人捏肩，一边忍不住小声抱怨起来，“八姑娘这眼皮子也太浅了些。”
老夫人讥笑道，“金氏丢给姨娘养大的玩意儿，要不是有侯府闺学十年如一日的约束着，你以为她能拿得出手？”
谢嬷嬷深以为然，“那为何您今日还对她这般敲打？
万一八姑娘是个记气的，那岂不是适得其反？”
老夫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她打小没个真心敬畏的，要是这件事咱们睁只眼闭只眼的，叫她得逞了去，她以后只会愈发无法无天，不受控制。”
“哼！个小东西。
当真以为自己有几分小聪明，便能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殊不知她那点子小伎俩，不过是家里人纵着她的罢了。”
“但愿她能记着这回的教训，以后也好与咱们侯府一条心。”老夫人也当真是为了侯府的未来，操碎了心。
谢嬷嬷没有答话，她的心里并没有老夫人这样乐观。
是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更何况是八姑娘那样环境长大的，那心思更是不知有多少。
老夫人的一点小恩小惠，在八姑娘的眼里，不是恩情，反而是弱小时候的施舍，是被人瞧不起的难堪往事。
可这话，谢嬷嬷却不打算说出来。
老夫人已经老了，糊涂日子过一日算一日。
这侯府往后的兴衰，难不成当真能因着老夫人的一句话，就有了起色不成？
莫说八姑娘不会打心底信服，便是侯爷那里，也不会当真听了老夫人的劝诫。
老夫人如今这番作为，不过是求个心里安慰罢了。
一时间，主仆二人皆陷入了沉默。
贺侯爷从外头大步走进大堂，“母亲，八丫头呢？”
老夫人示意谢嬷嬷去屋外看着，她自己则一脸无奈的回道，“我罚了八丫头在小佛堂罚跪。”
贺侯爷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好转，“她当真起了害珠珠的心思？”
老夫人苦笑道：“这难道不是你给的机会？”
倘若不是贺侯爷让她日常多加照八丫头，又如何能纵得她的野心一天天大了起来？
倘若不是贺侯爷这些日子对贺知珠有意无意的怠慢，八丫头如今又哪来的胆子，敢谋算他的嫡女？
贺侯爷虽然愤恨贺八的所作所为，但心中又忍不住高看她一眼，“罢了，有脑子总比没脑子的好。”
比如贺知珠，便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且在他作为侯府的大家长看来，贺八同样是她侯府的女孩儿，与贺知珠之流，并无本质上的差异。
贺八虽也犯了他的忌讳，但到底在他眼里，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事事需要仰仗侯府，终归是脱离不了他的手掌心的。
老夫人最是清楚亲儿子的劣根性的，她的眼里写满倦怠，“你们打着为侯府好的名义，把府里搞得乌烟瘴气的，你们便当真觉得自己做对了吗？”
贺侯爷不想听这些丧气话，“母亲，从龙之功是我毕生所求。这一次，只许成功，绝不容失败。”
何况，贺知珠的先知梦早有预示。
倘若他手握先机，还要以失败告终，那他还有何颜面继续存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