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思蓉却皱起了秀眉,“夫君从前不是在帮二殿下做事么,怎的今日二殿下竟不顾夫君安危,执意举荐夫君去揽下这桩差事?”
蒋怀霁只当她不知他与二皇子已经闹翻了,温言说道:“无妨,好男儿当建功立业,这正是我的机会。”
花思蓉依旧担心,“可传言有瘟疫,夫君前去,我实在不放心。”
“便是夫君想要建功立业,那也多的是法子,犯不着非要走这一遭。”
蒋怀霁如今身上有救驾之功,身份上陛下那里定有所疑心,这般危险之事,应当落不到蒋怀霁的头上才对。
情感上,她知晓蒋怀霁如此毫不犹豫,为着的是什么。
可理智上,也明白蒋怀霁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并不止这一条路可走。
且,倘若人人都因着前方困难重重,便避而不前,那这个世道将变得更加可怖与不堪。
作为妻子,她应当庆幸,庆幸自己今生所嫁之人,是个顶天立地,心有担当之人。
只是作为家人,花思蓉很难在感情与理智之间,找到平衡。
“夫君一定要注意安全,切莫再像上次护驾那般……”明明说好的,最后她瞧见的却是他躺在床上,一脸纸白。
蒋怀霁轻抚花思蓉的发髻,“且安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他如今也是有妻有子的人了。
花思蓉还是有明显的不安。
倘若蒋怀霁此行,是二皇子故意为之,那此行之凶险,便不仅仅是临河府的瘟疫,临河府的官员,还有躲在背后准备放冷箭的二皇子。
她紧紧攥住蒋怀霁的衣袖,“夫君,我还是不放心。
你才刚经历了刺杀不久,连这幕后真凶都未找出来,这个时候夫君再出院门,万一对方伺机报复,该当如何?”
花思蓉希望通过这几句话,能够再三提醒蒋怀霁,此行凶险非比寻常。
蒋怀霁早在二皇子参与其中的时候,他便想到了这一层,但,他想要更多,就要冒常人所不愿冒之风险。
“娘子放心,我一定一定会活着回来的。”他能够承诺的,仅仅只有活着。
可有些事,有些时候,明知不可为,却一定要有人敢为人先。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极其郑重的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没有跟预期那般,顺利归来。
你便拿着我这封信,去找王公公,求他转呈陛下。
以后,你与孩子们的未来,便有着落了。”
花思蓉颤抖着手,接过那封重如千斤的信,自知多劝无用。
她哽咽着道:“此去路途遥远,危险难料,万望夫君保重己身。我和孩子在家等着你平安回来。
母亲和妹妹那里,一切有我。”
蒋怀霁在花思蓉额间落下一吻,回了一个轻轻的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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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灾之事,十万火急。
隔天,蒋怀霁便领着几个人匆匆离京了。
花思蓉也不敢闲着,她去外头的花宅见了宁掌柜,旁的她帮不上忙,但能用银子解决的粮药问题,却不在话下。
“宁伯伯,夫君已经出发去临河府了,咱们这边运送粮食和药材的商队,不知何时出发?
咱们也好适时跟在他后头支援,至于挣钱不挣钱的,这些便先放一边,咱们也不差这一星半点儿的。”
宁掌柜大惊,“姑娘今日不来找我,我也是要来寻姑娘的。
您先前托我查临河府水患一事,我如今才得了确切的消息,那里竟发生了瘟疫!”
“原本京城里盛传的孟家女带回来的临河府的情况,我便觉得事实应当八九不离十的。
可今早,我又得了咱们派出去的人手,传回来的新消息。那边事态之严重,也许远非咱们能够想象。
而朝廷也没有咱们以为的那般重视!
姑爷这个时候去临河府,是不是太过莽撞了些?”
花思蓉被这一消息震得浑身一颤,“那夫君此行岂不危矣?”
倘若先前还有一丝侥幸,那如今听了宁掌柜的话,便是彻底死心了。
花思蓉愣怔半晌,在宁掌柜再三催促着说去把人追回来的间隙,她这才喃喃低语道,“夫君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前方便是注定了是一条死路,他也将义无反顾。
为自己,也为旁人。
花思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甚至在想,大不了等着她的便是最坏的那个结果。
想了好一阵,她方看向宁掌柜,虽双眸通红,但眼底流转的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再高价请几个大夫吧。
医者父母心,又有高额的赏银,想来还是能够找到人的。”
“只是时间紧急,恐找不了几个。”宁掌柜一一应下。
花思蓉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宁伯伯跟着父亲常年在外行走,不知可认识些刀口上舔血的义士?”
宁掌柜一听这话,便知花思蓉的言外之意,“姑爷此行难不成还会遭遇其他刁难?”
瘟疫都已经够难缠的了。
要是再加上人祸,那此行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花思蓉自然不可能对着宁掌柜说,二皇子要对蒋怀霁不利。
她只道,“前朝时期,临河府便频发水患,当今陛下登基之后,朝廷年年拨款修缮河堤。
可如今才过去多久,不仅有水患,还引发了瘟疫。
且如此大事,当地官员竟隐瞒不报,如今闹得人尽皆知,事后,陛下定然会一一追责。
届时,落马的官员难道还能少了?
既如此,无论是临河府的官员,还是朝堂上参与夺嫡的皇子臣子们,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眼睁睁的瞧着夫君查明真相,独吞下这份功劳。”
因此,等着蒋怀霁的只有一条路可走,唯有一死,成全所有。
宁掌柜满脸肃穆,“姑娘放心,我回去便召集人手,跟着商队一起,随行护姑爷周全。”
“旁人不关心姑爷的死活,可他只要一日是姑娘的夫君,那咱们便要护他一日。”
花思蓉站起身,朝着宁掌柜行了一礼,“多谢宁伯伯大恩,此一趟不必在乎银钱,皆以人命为上。”
宁掌柜颔首,离开之前,又叮嘱了花思蓉两句:“姑爷不在家,蒋府那边便少联系吧。”
倘若蒋老爷当真待蒋怀霁有传闻中的那般好,如今又如何舍得看他去往那水深火热之地,而无动于衷?
宁掌柜不敢赌,为着自家姑娘安危,还是稳妥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