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考中”这几个字瞬间刺痛了楚玉宁的自尊心。
他面色涨红,羞愤地瞪着沈芫。
围观的人群中有紫云书院的书生,他们认出了楚玉宁,见他的名字在榜单倒数第二个,忍不住道:“楚兄!当初夫子说你是解元之资,是我们之中最优秀的学生!怎么如今考得还不如我,连我这个书院吊车尾的学生,名字都在你前面,这是怎么回事啊?”
楚玉宁抬起头,见说话的人是徐丰车,他拧了拧眉,回头看了眼贴在贡院外墙上的名单。
徐丰车的名字在正中间,整整比他靠前了十六位。
徐丰车的成绩竟然比他还要好!
楚玉宁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这怎么可能?
曾经在书院里,徐丰车可是他们这一批学生中学习最差的学生,被夫子责骂没有悟性。
他一两日就能参透的知识点,徐丰车就算是花费半个月的时间也琢磨不明白。
所以徐丰车总喜欢抱着书本请教他。
最开始的时候,为了显得自己亲和,他也曾指点过徐丰车二三次,可后来他发现徐丰车实在是太笨了,就懒得继续给他讲解,随便搪塞两句就把他打发了。
对此,楚玉宁觉得自己没有哪里做得不对。
首先,他不是夫子,没有传道授业解惑的义务,帮助同窗那是他品德高尚,不想帮助同窗那是他没这个义务。
其次,给别人讲解知识点会占用他的学习时间。他为何要浪费自己的学习时间去教一头领悟力如此差的猪?
再次,若把他会的东西全都教给别人,那岂不是无形之中给自己增加了更多的竞争对手?
毕竟紫云书院的学子都是要参加科举考试的,每次考中的名额有限,他才不想做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
所以后来楚玉宁再也没有指点过徐丰车。
徐丰车开始还不以为他是真的没空,便挑旁的时间来找他请教,后来被他多番推诿,他才知道自己不该来找他。
被夫子责骂、厌恶,又被他这个学霸所嫌弃,于是徐丰车后面就只能自己抱着书本硬啃,或者跟其他学渣交流“知识”。
对此,他曾在心中暗暗鄙夷,又暗暗侥幸。
学渣就是学渣,只会死读书,学死书,就算付出再多努力,也比不上像他这样天资聪慧的人。
可为什么?这次秋闱,徐丰车竟考得比他还要好?
这中间不过才隔了一年的时间。
才一年,徐丰车这样的吊车尾竟然超过了他!
如果说方才沈芫讥讽的话只是刺痛了他的自尊心,那现在徐丰车的话就是彻底击溃了他的自尊心。
楚玉宁虚弱地靠着墙壁,嘴角弥漫着一丝苦笑,“徐丰车,超过了我,你很得意?”
“我不能得意吗?”
徐丰车抱着胳膊,在紫云书院与楚玉宁同窗三载,如今终于能扬眉吐气一回,他怎肯放过这个能好好羞辱楚玉宁的机会?
从前他请教楚玉宁,楚玉宁不教他就算了,过分的是,后来几次他竟然故意给他讲解错误的答案,导致他在夫子提问时答错。
夫子责骂他不勤奋,他只好说那答案是楚玉宁教给他的,可楚玉宁却在夫子面前说他没教过。
以至于夫子觉得他抹黑同窗、不诚实,最后被夫子彻底厌弃。
每每想起这些,徐丰车就更加用功地读书,他天生脑瓜子笨又如何,只要他敢付出比常人多千百倍的努力,他相信他终有一天会超过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
如今,他终于超过楚玉宁了!
“看来虽然我不在紫云书院,但我的身影一直笼罩在你们这些紫云书院的学子心中,是你们这些人心中企图超越的标杆。”
楚玉宁仰着头看向徐丰车,身居下位,但他的视线却充满了清高和倨傲,“如今仅仅超越一次,就沾沾自喜,真是可笑!”
徐丰车闻言说了句“呵呵”,又道:“曾经,你的确是我们书院所有学子心目中最想要超越的标杆,但过了今日,你便不是了!”
“因为超过你的人有几十位!”
本次秋闱放榜中举的人共有五十六位,排在楚玉宁之前的有五十四人,这些人之中大半都是紫云书院的书生,他们考得都比楚玉宁好。
听徐丰车这么说,楚玉宁脸上的倨傲和孤高再也维持不住,他愤恨地盯着徐丰车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们不就是这次走运,考得比我好一点而已!明年春闱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徐丰车笑了笑:“那就等明年春闱见真章吧!”
说罢,徐丰车没有任何留恋,转身离开。
他走后,又有人道:“楚兄啊楚兄,怎么一年不见,你就这么埋汰了?中个举而已,竟差点中风把小命给搭进去。这件事传扬出去,岂不是笑料?”
楚玉宁扶着墙壁费力地站起身,他盯着说话的人,目光阴郁,一言不发,看得对方心里发毛。
说话的人努努唇,觉得没趣,便也走了。
楚玉宁也想离开,但他刚走两步,突然一阵眩晕差点跌倒。
沈芫见他如此,说道:“你中过风,以后但凡受到刺激就很容易发作,所以你最好还是去医馆调理几日。”
楚玉宁闻言,多看了沈芫一眼。
可沈芫却再未同他说话,拉着甜甜便离开了。
看着沈芫的背影,楚玉宁心情复杂,但他此刻顾不得多想,他如今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身体情况。
倘若他真得了疯癫之症,随时都会中风,四肢抽搐口吐白沫,那就算他考上进士也没有用,朝廷肯定不会给他安排官职。
到时候他会被拖上一年又一年,直到老死,都不能入仕。
那他寒窗苦读十几年,为了读书花费了这么多心思,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必须得保全自己的身体。
想到这,楚玉宁忙拽住身旁的路人,“劳烦帮我叫一辆马车,我要去医馆!我要去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