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密室里点着两支蜡烛,暗黄的烛光照亮了整间密室。
密室里空荡荡的,就是一个窄小的四方形空间,四处密不透风,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延伸出去,通往入口的方向。
一个衣裳单薄头发凌乱的青年被五花大绑起来,丢在冰冷的地上。他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面色憔悴苍白,看起来没有半分生气。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了,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姜逸轩艰难地掀起眼皮,看到三个模糊的人影,还来不及细看,一盆冰冷刺骨的冰水便劈头盖脸地浇到他的身上。
刺骨的寒意透彻心扉,瞬间驱散了脑子中的混沌,他猛地坐起身来,抬眼望过去,借着昏暗的烛光看清了眼前这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暮年男子的脸。
他喘着粗气,被刺骨的寒意冻得牙齿轻轻地颤抖,薄唇轻启,低沉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唤出那个男人的名字:“郑黎安!”
“哈哈哈哈哈哈!”郑黎安仰头大笑起来,他慢慢蹲下来,伸手捏住姜逸轩瘦削的下巴,“啧啧啧……姜公子,你好歹是个统领十五万大军的大将军,当初那风头多盛啊,那北边的北燕和匈奴对你可是谈虎色变啊!怎么现在搞成这副鬼样子?”
姜逸轩冷冷地注视着他那张爬满皱纹的脸,神色阴沉下去:“郑黎安,我现在就是个庶民,你抓我意义何为?”
郑黎安撇着嘴摇摇头:“你现在虽然是个庶民,可是你的威慑力在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南蜀还是响当当的,你可不要妄自菲薄啊!”
“你到底想做什么?”
“别着急啊,”
郑黎安站起身来,身后的人立刻搬来椅子放到他的身后。他慢条斯理地坐下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容狼狈但毫无畏惧之色的青年,轻笑一声,缓缓道:“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
姜逸轩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阴寒地盯着他。
见他不说话,郑黎安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下去:“姜公子当初是何等的威风,那程尧残害忠良、投敌叛国本就死不足惜。你千辛万苦地击退了敌寇,回京非但没有收到嘉奖,还被程尧这个千古罪人连累得差点被判斩,现在更是成为众矢之的。说真的,你就真的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呵……”姜逸轩嗤笑一声,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要助我翻身吧?”
郑黎安向对面的青年投去一个欣赏的眼神,拍了拍手站起来:“跟姜公子这种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力啊!”
他又走到姜逸轩的面前蹲下,迎着他冰冷的目光笑了笑:“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合作?”
“倒是有意思,郑太尉不妨说来听听,你想怎么合作?”
“很简单,我只想要你替我杀一个人。”
“谁?”
“程钰!”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整个密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听得到一阵沉重的心跳声。
姜逸轩眯着眼打量眼前的男人,心里头杀意升腾,面上却沉着冷静。
过了半晌,他才轻笑一声打破了沉默:“郑太尉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要杀程钰?”
“正如姜公子一般,你想方设法弄死程尧,难道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逸轩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仰头大笑起来。
郑黎安被他莫名其妙地反应怔住了,他皱起眉头,沉下了脸色:“你笑什么?”
姜逸轩渐渐停止了笑声,看着郑黎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笑你老谋深算,但又算不明白,你怎么会认为我弄死程尧是为了出人头地?郑太尉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想法怎么还如此幼稚?”
“难道不是吗?”
“我姜逸轩用得着踩着程尧出人头地?”
“你地位固然高,可归根到底他才是这天下的第一大将军,只要有他在你就没有出头的空间!”
“那你不妨派人去邻国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他程尧的名字响亮还是我姜逸轩的名字如雷贯耳!”
姜逸轩收敛起笑容:“更何况,争权夺势的事情,本公子根本不屑于去做!因为我不需要靠这些虚名来装腔作势,就像现在,即便我被贬为了庶人又如何?这整个临安城谁人见了我不避让三分?”
郑黎安听着,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狂傲自负的青年,紧紧地握起了拳头。
正欲开口,就姜逸轩继续悠悠说道:“但是你不一样,郑太尉,我多少能理解你的心情,仗着祖上的荫封坐在太尉的高位上,能耐不大,野心不小。前有一个护国将军程尧,后有一个鬼将军,也就是我,这一南一北的,统领了南蜀国一半的兵马,你这个太尉大人就形同虚设了。所以你一直视我们为眼中钉,我说的对吗,郑太尉?”
“一派胡言!”郑黎安怒喝一声,“老夫为了陛下和朝廷兢兢业业这么些年,岂容你这无知小儿在这妄加揣度?”
姜逸轩耸耸肩:“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你本以为把女儿嫁给陛下便能得到陛下的倚重,谁知你的女儿得不到陛下的圣心,陛下对你这个老丈人也是不冷不热。于是你熬呀熬,好不容易熬到我扳倒了程尧,本想坐收渔翁之利,顺带把我也踩死,岂料陛下对我似乎依然倚重,不但免了我的死刑,还任由我在临安城四处游荡。”
他停下来动了动被压得发麻的腿,继续有条不紊地说:“我中了断魂散之毒,程钰还冒冒失失地去向陛下请辞,要去为我寻解药。这对你来说是天赐良机,我猜你一定是想趁此机会把郎中令这个职位掌控在你的手里,到时候整个宫廷就都控制在你手中,之后,你便可以重新掌控南蜀的军政大权。”
郑黎安冷哼一声:“是又如何?”
姜逸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受了寒,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计划,只可惜,你的计划落空了。你低估了陛下对程钰的信任,即使程钰在这多事之秋对陛下提出那般无理的请求,陛下依然信任他胜过信任你这个老丈人!”
话音一落,姜逸轩如愿以偿地看到郑黎安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恼羞成怒的样子。
他刚解毒,身体依然虚弱,但此时却狂妄地对郑黎安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咂舌道:“郑太尉,其实我还挺同情你的,头发都花白了,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依然碌碌无为地在斗。不如听我一句劝吧,权势和地位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儿,你的女儿都当了皇后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呢?这人到了你这个年纪,很多事都是说不准的,没准今晚睡一觉明天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你何必还要去争去抢呢?倒不如本本分分的做好你的太尉,虽然没有实权,起码保你一家想尽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呢?”
此话一出,郑黎安终于忍不下去了,他恼羞成怒,一把掐住姜逸轩的脖子恶狠狠地威胁:“小崽子,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就凭你也配教育我?”
“咳……咳咳……”
姜逸轩剧烈地咳嗽起来,面部因缺氧涨得通红,额头和脖颈的青筋鼓动起来。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用挑衅的眼神看着盛怒中的郑黎安,断断续续地嘲讽:“你吃那么多盐……有什么用?还……还不是……不长脑子!让我帮你杀了程钰……亏你……咳咳咳……”
“亏你想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