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来这里了,爷爷奶奶都很欢迎你。
这里的所有一切,你想用什么、看什么、玩什么都可以,谁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江璟灏急切表态。
“你从小就是在这个大房子里生活吗?”
“十几岁吧。”
“你看,你没有像我这么小就见到这个夸张的庞然大物,你不会懂我心里的排斥感。
我不是故意跟你作对,我也不是跟你家人作对,你就当我没见过世面吧。”
“你放心,我们不会常来,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不来。”
没办法,江璟灏只能这么安慰。
他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推倒了这栋房子重新盖吧?
空旷的院子,空旷的客厅。
稍微远一些可能就听不到对方说话的那种空旷,让从来都只习惯狭小的兑三感到无比紧张和恐惧,他没有安全感。
但或许因祸得福,这样的环境下,他内心对江璟灏的依赖感更强了,也更亲近了。
只是江璟灏正为儿子的一番批判感到苦恼,忽略了这些温情的瞬间。
比如,兑三会在江璟灏叫他的时候主动靠过去牵手;
比如,兑三会在吃饭的时候帮江璟灏递水杯和纸巾;
又比如,他们在江璟灏的房间里看相册看书,竟然看到依偎着睡着。
这样温馨的画面,要不是江妈妈拍进手机里保存下来,江璟灏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注意到。
一直在厨房忙活的江妈妈并不知道客厅里的爷俩情绪不高,还沉浸在见到大孙子的快乐之中。
嘴角上扬从见到面的那一刻起就没掉下来过,跟厨房的佣人们放肆地聊着。
“长得好看!小少爷眉眼像阿灏,但乍一看可是跟董事长活脱一个模子!”
“我们家爸爸,年轻时候就帅,要不我能看上他吗?”
“哈哈哈哈……”
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盘菜走出来,兴高采烈地招呼:
“快,别在那坐着了,快过来。还有两个菜就好了,上桌吧。”
“太多菜了妈,根本吃不完!”江璟灏皱皱眉头,觉得现在家里的一切都是减分项,并且江妈妈还在不断制造中。
“吃得完,吃不完让芳姐打包带回他们家去。”
“我可以打包给我妈妈些吗?”兑三偷偷在江璟灏耳边问道。
江璟灏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儿子还不知道凌桑离开崇海,只得假装没听见转移话题:“我爸呢?”
“马上,阿姨去叫了。”
凌桑在江璟灏带着儿子离开后不久,便踏上了回康县的火车。
随着火车离家越近,她的心情也愈发焦躁起来,要怎么跟爸妈说呢?不会气出个好歹吧?
其实有时候,妈妈也会埋怨她,拖着个孩子,耽误自己的前程。
现在孩子成江家的了,她算不算是没了束缚可以去奔前程?
如果妈妈能这么想,大约也不会太生气吧?
她知道这些假设只是自我安慰,父母怎么可能不在乎兑三呢?
每年寒暑假因为自己要工作,都是爸妈帮忙带的,这感情根本割不断,外公外婆怎么舍得呢?
以前还因为这个问题吵过架,当时是打量着兑三长大成人后有可能想找爹。
现在这么点就还给江家了,妈妈不会揍死她吧?
挨一顿揍还好,给爸妈气出好歹来可怎么办?
正发愁,手机响了,是小闫打来的电话。
“新年快乐小闫!”凌桑故作轻松接起电话。
“小桑姐,我跟你说个大新闻!”
“叮……”安静空旷的大房子里,一声区别于微波炉提示音的更浑厚电子音传进兑三的耳朵。
循声望去,玄关与客厅相对着的那面花纹高贵的玻璃镜墙,它打开了——
竟然是电梯!
家里竟然安电梯,这么夸张吗?
而随着电梯门打开进入眼底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坐着轮椅,身上盖着一件厚厚的毯子,被保姆推着走出来。
这画面的冲击力,是兑三这个六岁孩子幼小的世界所不能理解消化的。
他就那样死死盯着从远处缓缓走来的老人家,手无意识地握紧成拳,抗拒且冒犯。
“爸!”江璟灏在看到老人后则显得自然很多,笑着站起来迎上去。
接过保姆推着的扶手,向餐桌走来,“最近看着精神还行,身体怎么样?”
老人费力地扯起嘴角,用还灵活的左手竖了个大拇指,浑浊地呜咽着:
“天气好,院子里转转。”
“对,你要多晒晒太阳。”
“这是……”江爸爸颤抖地指了指僵硬地站在一旁的兑三。
“嗯,兑三,我带他回来跟你们吃团圆饭。”
江爸爸满意地眯起眼睛。
迟钝地展开手掌对着兑三屈了屈手指,示意他走过来,靠近些。
兑三不为所动。
“兑三,过来。”江璟灏帮忙翻译,“要吃饭了。”
兑三依旧不肯动。一时间,气氛有些僵。
“你怕我啊?”江爸爸打破尴尬。
因为声音混沌又苍老,听不出是慈祥和蔼的,还是严肃正色的。
“哇……”兑三瘪瘪嘴大哭了起来,“对不起我忍不住了,哇……”
江璟灏慌了,赶紧跨过轮椅去安抚儿子:
“兑三别怕,别怕。第一次见认生没关系,别哭啊,没事,是爷爷。”
“他为什么这样啊?他为什么不能站起来了?他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
你从来都没告诉我你爸爸生病了,他是这样的,你太过分了……”
江璟灏对儿子肆无忌惮的冲撞感到十分不悦。
他内心想要说服自己,只是孩子的“童言无忌”。
可那个被唐突了的人是自己的父亲,这让他如何能忍下去?
尤其在他忙着安慰兑三时,看到父亲招呼保姆要推自己走,心里更不是滋味:
“兑三,谁教你这么没礼貌的?”
江爸爸急的伸出胳膊隔空阻拦,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那边厨房的江妈妈听到孩子哭声也赶紧跑出来查看。
“怎么了怎么了?磕着了?受伤了?”她蹲下来回翻着个检查,“伤哪儿了?怎么好好的把孩子弄哭了?阿灏,你怎么回事!”
“妈!”江璟灏烦躁地低斥一声。
还没等要解释,只见兑三吸溜着鼻涕走到江爸爸身边,摸摸他的腿,“老爷爷,你好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