兑三玉玉了。
他越来越觉得，所谓在爱中出生这件事，是凌桑编的瞎话。
即使是意外也没关系，但不可以是骗来的，不可以小江总从来没有爱过凌桑。
大年三十，字面意义的豪门盛宴摆在兑三面前，他也没什么胃口。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了？不合胃口吗？”江妈妈率先发现不对劲，关切道。
“一会儿要给我师爷打电话拜年，有点紧张。”兑三敷衍着。
“师爷？”江妈妈一头雾水。
“凌桑读博的老师。”江璟灏解释道。
如果兑三没记错的话，这还是江璟灏在这么多家人面前第一次叫出凌桑的名字。
凌桑这个名字，在江家仿佛某种不可言说的禁忌，她有很多代称，很多意会和眼神就能代替的符号。
但今天却如此直白被叫了出来，什么意思？
“哦，我差点忘了。”江妈妈笑笑，继续给盘子里已经堆积如山的金孙夹菜。
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名字有任何不适，家人们也并未因此产生不言而喻的尴尬。
什么意思？
“听说那些老学究们都有臭脾气，难搞得很。”
江妈妈顺着孙子的话继续开着玩笑，“但搞学问的人就是有臭脾气也得恭恭敬敬的对吧？”
她转身帮江爸爸擦擦嘴角，回忆道：
“你记得你刚创业那会儿，峻澜大楼设计顾问那个教授，哎呦，才难搞哦！”
江爸爸也笑了，连连点头。
才在饭桌说笑着，佣人就领着一个打扮很有气势的漂亮阿姨领了进来。
“杨越来啦！”江妈妈站起来招呼，“吃了吗？跟我们吃点吧，我们也才刚开始吃。”
“骆董，不用不用，我吃过了。”她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大有登堂入室的派头。
打过招呼后就转身坐进客厅的沙发上，给自己的电脑插好电开始办公，“今天街上没什么人，所以比预期早到，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用餐。”
“不会。”江璟灏无所谓地继续吃着饭，但速度明显变快了，“你先准备着，我马上。”
“吃太快会得胃病。”兑三咬牙切齿地说，眼神里充满警告的愤怒。
“你也别一直跟奶奶在饭桌上磨叽，你妈说两点打电话，快吃吧。”
这让兑三看在眼里怎么想？
我的妈妈，跟小江总生下我的凌桑，还没有来过这个家！
别的女人不但来过，还跟这家人相处很好，就跟在自己家似的毫不见外。
这是什么意思？不给我找后妈，但可以找红颜知己是吧？
你不会以为只要你们不结婚，有实无名，我会放过你们吧？
很好，这下我可有了一个绝对能扳倒你，完全回到妈妈身边的不二理由了。
她是谁呀？你看你猴急的样子，你可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这么对过凌桑，一次都没有！
好吧，你们恋爱的时候我不知道，算了，就当是我以偏概全，管窥蠡测，误会你了吧。
可你们真的恋爱过吗？我现在很怀疑啊，很怀疑！不会是凌桑单相思吧？
就说当初答应不找后妈时候支支吾吾不干脆，合着心虚啊！
耍我是吧？以为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是吧？
兑三也加快了吃饭的速度，除了奶奶给的菜山，还吃了一肚子怨气。
没两口就打了个很响的饱嗝，显得格外不那么斯文。
“慢点，慢点。”江妈妈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满脸堆笑慈爱地给孙子倒水。
“他不是说让我快点嘛！”兑三很不客气地用拿筷子的手指了指江璟灏。
筷子上粘着的一粒米因牛顿第二定律不可控地飞向了江璟灏，落在他面前那盘红烧肉上。
在褐红色浓稠汤汁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怎么来个外人你倒表演起来了？”江璟灏不悦地蹙眉。
心说你小子这又打什么鬼主意？让所有人都觉得我搞不定你，我这个爸当得很失败？
“大过年的，不许说孩子！”江妈妈第一个不乐意，斥道。
转头安抚兑三，“我们兑三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今天厨房一天都有人，饿了随时可以喊他们做就好。”
江璟灏抬起胳膊看看时间，一点二十左右。
懒得再继续跟儿子较劲，擦了擦嘴，离开餐厅，去找那个女人去了。
“奶奶，这个人是谁啊？”
“你爸爸的秘书，杨越。很能干的姑娘。”
“常来？”
“爷爷刚生病的时候，阿灏为了照顾爷爷只能在家办公，那时候杨越常来家里，后来爷爷身体好些了，他回了公司，自然不会常来。怎么了？”
“没事，不认识，问问，这下记住了。”原来就是送龙虾的那个女人啊。
这么事无巨细为小江总操持公司大小事宜，还为了家事忙前忙后，没点猫腻可能吗？
你大可以跟你喜欢的女人生新的孩子，把我还给我妈妈！
“呵呵呵呵，明天大年初一，会有很多人来给爷爷拜年串门，你都不认识，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记住。”
有必要吗？兑三心里恶狠狠白了杨越一眼。
面上还装得很天真，“我妈基因太好，生得我脑子聪明，过目不忘。肯定能记住。”
欺负我妈妈的人，自然一个忘不了。
“我孙子真棒！”
“奶奶，我也吃饱了，上楼去给师爷拜年了哦。”
“好，去吧，有什么事叫奶奶，啊！”
“好。”
上好的乌木圆桌表面漆得极好，既保留了乌木本身的纹理与质感，又增添了几分亮丽与华贵。
“还以为多了个人多了分热闹，你看，又剩咱们两个老东西了！”
江妈妈一只手无聊地扒拉着面前的两道菜，光滑如镜的餐桌倒映出桌面上区位分明的狼藉与洁净。
“陪我再吃点……”江爸爸倒是不恼，依旧笑眯眯的，“这个藕烧得好。”
“虾吃了吗？你儿子拿回来的，多难得给家里买次菜，别辜负了。”
“呵呵呵呵……”
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嘀嘀咕咕，还真有老来伴的岁月静好之感。
江璟灏回头看了一眼，继续投入到杨越滔滔不绝的汇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