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见她浑身是汗，还裹着大衣，想帮她站起来脱掉。
又因为她癫狂的举动，犹豫着不想亲密接触，怕万一再纠缠上来。
灵机一动，从卫生间拿了条毛巾帮她擦汗。
“女士，我看您喝多了，不然我帮您叫车送您回去？
或者您打算上楼上客房休息吗？我也可以帮您开房间。”
凌桑摇摇头，晃晃悠悠伸出一根手指：“我有个问题，你回答我，我就走。”
“什么问题？”
“江璟鸿死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小姑娘一头雾水。
听到这个答案，凌桑的眼泪又不受控地流了下来：
“那你认识凌梓吗？凌梓也死了……”
“对不起，女士，请节哀……”
“凌梓……凌梓是因为江璟鸿死的，江璟鸿，江璟鸿也是因为凌梓死的……”
“不好意思女士，我真的不认识。
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如果不舒服我们会所派车送您回家，好吗？
或者您家人电话可以提供一下吗？”
小姑娘快被凌桑的神神叨叨吓坏了，什么死呀活呀的，正月里真晦气。
“为什么，我当初为什么啊？我图什么？”
凌桑想不通，为什么她拼尽全力要争的一口气，根本就没有必要，其实根本无人在意。
她以为是如此不可玷污的尊严与身份，在别人眼里毫不关心，一笔带过。
她抗争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根本就没有人对凌梓指指点点，不管她是江璟鸿的女朋友还是什么路人甲，没人放在心上。
甚至，连江璟鸿都无人关心。
从头到尾，都只是江家承担了一夜蒸发数亿资产的金融动荡，和本不需要凌家承担的巨额债务。
她曾经担心的所有事情，现在看来根本不会发生！
她以为的虽然很狼狈但胜利了的谈判，其实毫无价值。
并非江家人冷漠无情，而是他们更懂社会舆情和人们对八卦的态度。
这么多年，竟然都是自己荒唐的执拗造成的吗？
说什么两百万买个问心无愧，明明是无知的自己给自己和家人挖了一个巨大的坑！
坑了父母，坑了江家，也坑了兑三。
凌桑的世界崩塌了，她赖以生存的精神价值被打了个稀碎……
她跌跌撞撞爬起来，推开服务员浑浑噩噩走出会所，走进雨里。
不管身后的小姑娘怎么招呼她，都无动于衷。
“不好意思，请问你认识江璟鸿吗？”
“请问一下你知道凌梓这个人吗？你再好好想想，听说过吗？”
她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见到一个人就拉着人家问，期待能有一个人给她一个想要的回答。
可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们，要么避之不及，要么摇头否认。
她在一声声“不知道”“不认识”中愈发摇摇欲坠。
“怎么不打伞啊？”一个面相猥琐的男人在便利店门口抽着烟闲晃，发现了游移着走来的女人。
他一个箭步冲出去，迅速将凌桑拉进了便利店旁的巷口。
“松开……”凌桑被恶心的烟味儿熏得皱起眉头，挣脱后向外面便道继续晃悠。
猥琐男没想到她劲儿那么大，没防备就被解了禁锢，不死心地追上来，继续纠缠。
“要不跟我去便利店，我帮你买把伞吧，你看衣服都淋湿了……”
“不用，谢谢……”凌桑推了男人一把，跟他拉开些许距离。
那人还想再次跟上，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抬眼一瞧，一个穿着考究，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正怒视着自己，眼神凌厉，像是要吃人。
街头混混最会审时度势，在眼前的男人发作之前，他扫兴地啐了一口，识相离开。
江璟灏等猥琐男走远，才一个转身冲上去抓住凌桑的胳膊，粗暴地扯过来。
凌桑踉跄着撞进江璟灏怀里，忙借力退后两步。
可江璟灏并没有松开她，强制她看着自己，然后愤怒地吼道：
“你的功夫呢？你的背摔呢？没看见被骚扰吗？”
凌桑怔怔地看着江璟灏，头发因淋雨一绺一绺贴在脸上。
冻得近乎麻木的脸上是酒后醉态的殷红，可神情却散发着无助的迷茫。
江璟灏很生气，就冲你这个样子，活该大街上被骚扰！
他望了望车子的方向，艰难地忍下想要发火的冲动，只是失望地叹口气。
随即拉着她塞进路旁的车子里。
后座已经哭到抽抽的兑三，看到落汤鸡似的凌桑，大喊一声：“妈妈！”
好不容易靠一路安抚才平静些的他，再次嚎啕大哭起来，想要上前拥抱凌桑。
凌桑回神伸出胳膊制止：“我湿透了，别碰我。”
“你妈妈都找到了，别哭了，好吗？”江璟灏被母子俩搞得直闹心，语气不善。
哪里还记得自己要在宝贝儿子面前维持慈爱形象。
“要不是我非让你出来找，能找着吗？我妈妈要是丢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兑三也不是吃干饭的，你凶？我更凶！
在凌桑的问题上，不存在其他选项的可能。
他气得龇着小碎牙抗议，鼻子和眼睛皱巴成一团，大喘粗气。
关他什么事啊……
江璟灏瞬间偃旗息鼓。
刚复工，大家效率不怎么积极，很多工作都在梳理头绪阶段，很耗精力。
江璟灏觉得这个春节，兑三跟父母关系亲近很多。
只要他能在兑三睡前赶回去应该问题不大，所以决定加会儿班。
谁知才八点半，兑三就疯狂打电话催促，拒接又打，拒接又打。
江璟灏最终还是拗不过，散了会。
“你不都是九点半才睡觉吗？这么着急喊我回来，现在还不到九点。”
“我打不通凌桑的电话，她会不会出事了……”兑三焦急地拽着江璟灏衣袖，很是无助。
“她不是常常跟台观摩手术、做实验什么的，打不通很正常啊！”
江璟灏不以为意，摘下手表准备脱衣服洗澡，甚至为儿子此次的借口默默给了差评。
说瞎话能力退步了哦～
“不是，她没有。她回崇海了，她不可能接不到电话，手机没有关机。”
回来了？
江璟灏半信半疑掏出手机给凌桑打电话，确实能接通，没有关机，也在服务区，就是不接。
“也许，她刚回来太累睡着了，手机静音。”
兑三对江璟灏的态度倍感焦躁，急得几乎丧失冷静，张牙舞爪的。
想要把事情始末都解释给他听，又觉得很浪费时间，他没有时间再磨叽了，必须争分夺秒。
他需要的是此时此刻马上出发，别耽搁。
可江璟灏实在太迟钝了，只能无助地跺脚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