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桑可算是见识了，什么是民营医院的排场！
上班第一天，医院大厅竖着一左一右两个易拉宝镇楼，上面的“大明星”不是别人，正是前一天被带到摄影棚拍照的凌桑。
博士三年级的她，如今在美姿已经被包装成日韩海归博士，京城顶级三甲医院专家，医美界大红人……
天地良心，日本韩国大门朝哪开，她都不知道。
本来昨天去拍照的路上，还一副没见过世面一般，心说知道私立有钱，也不至于这么有钱吧，一个工牌而已，至于在摄影棚拍？
原来人家另有所图！
“主任，这么写不好吧？我博士没毕业呢……”
“你不是博士在读么？”
“是。”
“对啊，博士啊。”
“那我也没日韩顶级医美中心研学经历……”
“姜东润和平野爱理的书和论文你读过吧？”
“嗯，我硕士毕业论文还参考了姜教授的论文。”
“那不是研学经历吗？我没说你去留学了啊，包括说你三甲专家，你确确实实是在京安医科大学三附院实习的，专攻整形外科。”
凌桑被主任的第一堂课震惊得甚至还没来得及表演什么叫瞠目结舌，主任已经开启下一轮洗脑。
只见他不屑地拍了拍自己名牌西装上不存在的灰尘，继续道：
“营销话术，懂吧。放心，不犯法，我能害你吗？我医院是合法合规的。”
“……”
“小凌啊，你第一天上班，先熟悉熟悉环境，别紧张，你们三甲医院来的都这点不好，太死板。
灵活一点嘛，啊，我们都是看实力不看那些虚名，只要技术好，台台手术都成功，就是这个！”
主任说着竖起大拇指，“至于学院派作风，官僚主义，学阀，八股，我最痛恨了，不公平！”
行叭，资本家自成一套正义逻辑。
我们严格执行规定倒成不好的老古板了，摊手……
话术嘛，我懂~
“那主任，如果今天有手术的话，我可以申请观摩吗？”
“手术啊……可能你想观摩的那种级别的手术，咱们医院不多，基本都是请大医院的过来飞刀，为了保障成功率嘛。
最多的台就是开眼，隆鼻，了不起削骨瘦脸，你肯定瞧不上。”
“……”
“哦，对了，下午有个激光除胎记的，位置不算好，有兴趣吗？”
“是德国新上市的那个脉冲设备吗？”
“对，就是它。弄回来花了一百多万呢！”
“好的，谢谢主任。我先去门诊学习学习，要上台时候叫我。”
『今天那小子来捣乱了吗？』虽说凌桑现在是主治医，但也就是名头好听罢了。
第一天上班什么规矩都不懂，谁也不敢让她接患者。
哦不，不能说患者，要说顾客，访客，人家没病。
无聊的她在门诊室里开小差，偷偷发微信询问凌梓那边的战况。
『没，好像是反兴奋剂协会临时飞检什么的，不太懂，群演再等会儿也都要散了』
『这边患者太少，我一整天都很闲，明天肯定能去你那，放心吧』
既然群演人到场了，即便走过场混日子，免不了会对凌梓冷嘲热讽，光是想到这样程度，凌桑都忍不了。
『刚上班就请假，不好吧？』
『我刚来，都没有专门给我开诊室，坐在别人诊室里当游魂野鬼，也就手术室里有点意思。』
『那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凌梓担心姐姐被瞧不上，挣不到钱。
『税后15k，不算提成，等能上台了会赚更多。』
『哇！富婆，求包养！』凌梓激动地发了好几个花痴表情包，给凌桑都看笑了。
隔天，凌桑骑着共享单车刚拐进南星路，远远就看见妹妹的烘焙店门口乌泱泱一群人。
穿着打扮都不那么得体，任谁看了也不想靠近。
她紧蹬几下车子，快速逼近人群。
“干什么的你们？”下了车来不及关锁，凌桑指着人群厉声呵斥。
“管我们干什么呢？逛街！”群演A一手啃着苹果，果汁顺着咬痕流到手上。
他挑衅一般擦在便道与烘焙店之间的台阶上，好不恶心。
“让开，我要去买东西。”
另一个群演b无赖劲儿更足，上前一步打开指着他们鼻子的凌桑的手：“排队，不会吗？”
凌桑气不打一处来，又是脑子一热，对不起，就拿你开刀了！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凌梓出门制止，凌桑已经伸手抓住群演b的手，一个利落转身……
“啪”！
还没看清怎么回事，那人已经被凌空摔了个大马趴。
“我看谁还挡着我进去买东西？监控都拍下来了，是你们聚众寻衅滋事，先动手打的我，再不走，报警了！”
群演都傻眼了……
光想到可能会被店主报警，他们随时做好了跑路的准备，可是没做好还要挨打的准备啊！
雇主也没说会挨揍啊……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群演b，又默默透过玻璃看向烘焙店里面，无人说话。
但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没有想法，这时候再不撤，那可真的就是要钱不要命了！
顿时，群演作鸟兽散。
“谁呀？”比凌梓行动力更强，更快冲出门的，是一个打扮有点文质彬彬书生气的男人。
戴着眼镜，阳光反射有点看不清眼神，但语气听出来了——他很气愤。
随后跟着跑出来的是凌梓和一面之缘的江璟鸿。
“不用介绍了，你一定就是他……”凌桑趾高气昂地指着江璟鸿，“弟弟咯？”
“哼，你很嚣张嘛！你谁啊？”对方没否认。
“我是凌梓的姐姐，从今天起，有我在，我看你敢欺负她！”
凌桑咬牙切齿地逼近面前的人，用食指狠狠戳了戳对方的胸口：
“别再搞这种幼稚的把戏了，除非你请少林寺的武僧来，不然来多少我揍多少！”
“我姐小时候学空手道的。”凌梓偷偷跟江璟鸿耳语，“她自从学医，得有十几年没练了，没想到功夫还没丢呢！”
对方气得涨红了脸，又不知道该怎么发作。
因为在他的所有预判里，大家都是文明人来的……
“哥，送我回家，我胃疼！”
“多大了，自己不会回家吗？还得哥哥送？上厕所要不要小朋友手拉手啊？”
“我是男人，不跟女人一般见识！哥，送我回去！”
负气似的，他第一次在大街上失了体面，提高分贝讲话，“这家什么破店啊，吃了面包会胃痛！”
“最近你的店都没怎么好好营业，我把他带走不吵你，好好赚几天吧凌老板。”
江璟鸿宠溺地刮了下凌梓鼻子，他也不想弟弟在门口继续闹，嘱咐两句后离开。
“阿灏，走吧。”
江璟灏心里有气，一时又不知怎么发作，被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打乱作战节奏，真是不甘心。
“江璟灏，走了！下午我还有会。”见弟弟一直恶狠狠盯着凌桑，江璟鸿略感抱歉，正色催促道。
目送江璟鸿的车远去，凌梓长舒一口气，给凌桑竖起大拇指：“这下他弟恐怕再也不胡闹了！姐，牛！”
“进去吧，来点好吃的，饿了，为了赶过来，早上到现在都没吃没喝的。”
凌桑推搡着妹妹钻进店里，门口的风铃“叮叮当当”叫人心情愉悦。
“我跟你说，这是我新发明的榛子蛋糕，请你当我第一个试吃人，就当犒劳你今天英勇救妹！”
“速速呈上来！”凌桑又坐在第一天来时坐的那个位置上。
因为先前江氏兄弟在店里僵持不下，原本一桌只摆放单个椅子，现在这里却有两把，呈对峙状态。
可见自己没来时，屋内战况也很激烈呢。
蛋糕还有些余温，浓浓的麦香与榛子黄油混合味道，贴近闻还能闻到淡淡的咖啡香气，还没吃就已经眼馋了。
“好香啊！”凌桑由衷赞叹。
“我一直想怎么可以让它不那么腻，换了好几次比例，直到昨天跟你聊天时候不小心拿错成咖啡加进去，没想到歪打正着。
所以这个蛋糕，一定要你第一个试吃！”
凌梓从后面环住凌桑，“你是我艺术创作的缪斯女神！”
“哼～你就是这么把你男朋友哄到手的吧？”凌桑一边揶揄一边拿起叉子挖了一口，要往嘴里送。
“哎呀……”
“怎么了，姐？”凌梓被姐姐突然顿住的呻吟吓得脸色一变。
“后背抻着了……”
凌梓见状赶紧帮凌桑按摩，一边揉一边关切地唠叨：
“你说你都多少年没练过了，也不提前热热身，还是那么风风火火。严不严重啊，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我不就是医生吗？”凌桑不以为意，“我总得给那小子点下马威不是？没想到他还真在店里呢！正好。”
今天群演这架势可一点不像走过场，很是卖力，一看就是有人来“视察”。
“悠着点吧，幸亏只是群演，不是真的小混混，不然不就折那了么？”
“我有分寸，特意挑了个看上去有点弱的。”
“噗……”
“话说，刚我没太听清，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你男朋友他弟叫什么来着？”
“他叫江璟鸿，他弟叫江璟灏。”
“他们老家…不会是咱们康县的吧？”凌桑突然从脚底涌上不妙的感觉。
“对啊，，我好像说过吧？真的很有缘分，不过璟鸿哥还没上高中时候就搬崇海了。”
“我不记得了……”凌桑心里一“咯噔”，有点不好的预感，不是不记得了，是没想那么多，“不会是他吧？”
“谁啊，你们认识啊？”这看着也不像认识吧……
谁？当然是凌桑的小学同学江璟灏了！
江璟灏从小学习就很好，永远年级第一，凌桑一直被他碾压。
虽然凌桑对排名没有执念，但六年级开学的时候，得知该学霸因家中暴富而转学，举家搬到大城市，她顺理成章成了年级第一；
并且因此学费全免去了全县最好初中的预科班，进而成功进入市一中读高中，一路顺风顺水；
内心总是对这位“少侠”心存感激的。
毕竟第一名只有一个，因第一名带来的各种福利也只有一份。
“凌子，事情有点复杂了。”
“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冷静一下，希望今天把事情圆满解决了。”
“肯定啊！你这一个漂亮的背摔，肯定已经在群演的圈子里传开了，他还怎么雇？”
敌不动我不动，他肯定也没认出我来。
再说了，一码归一码，小学同学怎么了？小学同学就能欺负小学同学的妹妹了？
在凌梓心里大石头落地这欢快的氛围背后，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最亲爱的姐姐已经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天人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