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州城外,帅帐
一个将领一拍身旁的木桌,冷声质问:“真是一群蠢货,让那个杀胚在眼皮子底下夺了应州城,一个多月之后才发现!
不仅蠢,还不听号令,私自行动,白送了那个杀胚五门火炮!
这下好了,那个杀胚本来就很难啃,现在城坚炮利,我们拿什么打啊?”
这句话,无疑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心里已经开始问候,郝同知家里的女性亲戚了。
安东中屯卫的指挥使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讥讽道:“本将没听说骷髅师善使弓箭,城楼上射箭的,好像不是本将的麾下吧!”
劳资只是被杀胚坑了几门火炮,有人丫的直接送了三千精锐,箭头对准了我们自己!
被点名了,一旁一直默不吭声的天成卫指挥使坐不住了。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阴森道:“大家彼此彼此!
听说你的那三千人马,一个夜袭,连匹马都没逃出来!”
麻蛋,老夫装死了半天,又被刨出来骂一顿!
麾下叛变,原本战力最为强悍的天成卫,话语权最重的几人之一——天成卫指挥使,已经装死了半个多月了。
这时候被拉出来当挡箭牌,分摊火力,自然心里是不爽的。
相当于被骂了一遍,骂了个半死,现在还给拉出来鞭尸,当然会不爽!
换了是我,这会儿就掀桌子了!
他阴森森的盯着安东中屯卫的指挥使,眼中充满了警告:你的三千人马,还不够劳资那群叛变手下,玩一个夜袭的!
你剩下的三千人马,要是再敢bb,搞不好劳资再给你搞个夜袭,让你当光杆司令!
不得不说,军中实力才是王道!
安东中屯卫的指挥使目光闪躲,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其他的大将,除了有限的几个似笑非笑的看戏,大部分收敛了不满的神情,至少不敢表露出来。
此刻,谁也不想去触碰一头暴怒中的猛虎。
刘瓛咳嗽了一声,缓解了一下场面的肃杀。
他也是一肚子的苦b,本就是个文官,根本压制不住一堆自以为是的武将。
所以,刚刚他很明智的选择看戏。
他没有能力,指挥这些掌控一军的大将!
要不是幕后之人放权,掌控着这些武将的好处分配,恐怕这里没一个人会鸟他。
这差事,如果没好处,别说是一个跟武将没啥关系的巡抚,就连这群武将的顶头上司——大同总兵神英,都未必能私下里,一次性指挥这么多武将!
刘瓛眼见乱象已经被平息,于是重新走上台前,出言询问道:“诸位,所有的恩怨,暂且先放下!
眼下那个杀胚还龟缩在城里,咱们还是商量一下,这应州城怎么办?
要是没办法拿下那杀胚,得罪的可不仅仅是骷髅师!
到时候,别说那位不高兴,恐怕就连陛下也会降下圣怒!”
一众武将打了个冷颤,心里的小算盘终于停下了。
如果让杀胚活着,那可就等于惹怒了三尊大佬,而且没一个是他们惹得起的!
终于,有人开始分析了:“刘巡抚,末将之前观战的时候看过了,敌军布局是这样的……
最外围坚壁清野,增加我军挖掘战壕,以及获取军粮的难度。
我们现在的军粮,最多支撑几天,需要从临近的怀仁县、浑源州、山阴县等地方运粮,极其不方便!
所以,当务之急,不仅仅是攻城,还要赶紧运粮,运更多的攻城器械才是关键。
否则,仅仅凭借从安东中屯卫调来的冲车,云梯等物,一旦损毁……
恐怕这三四丈的城墙,我们根本越不过去!
其次,是这干枯的护城河!
此子堪称阴险,宽度大约一百五十步的壕沟,遍布陷阱,切不可再让士卒用命去填!
可让士卒架设木桥,铺设几条攻城道路。
再次就是羊马墙。
暂时还看不出什么,依照护城河的教训,想来也是颇为棘手!
然后就是城墙。
应州城墙极厚,火炮恐怕无法造成有效破坏,强攻恐怕是唯一的办法了……”
一连串的建议,虽然都是很表面,很平常的攻城招式,没有什么神来之笔,也没有突破性建议。
但是,现场的一众将领都是一言不发。
显然,大家都没有好办法!
刘瓛听得频频点头,他也看出招式很平庸,却也很实用。
他是文官,虽然压制不住一群武将,但还是有些领兵打仗的能力,否则也不会被挑出来担当重任。
刚刚那名将领所说,基本上跟他的想法差不多。
刘瓛环顾四周,扫视了一圈,于是问道:“诸位,现在晌午,待用过午膳,谁愿再领一军,将木桥架起,为我军打通道路呢?”
没有声音!
有人不停的饮茶,似乎今天的茶水特别好喝;
有人低头沉思,似乎还有没想通的战术;
有人盯着木椅的扶手,似乎这个纹路特别好看……
别开玩笑,护城河距离城墙已经仅仅两百步左右。
一般来说,弓箭是很难够得到,但是铺设到护城河中央,可就是弓箭的有效射程!
而且越往后,越临近羊马墙的时候,弓箭的准头可就越高了!
更别提对面还有射程更加恐怖的新型火铳,以及可以区域扫射的快炮,这些可不是木盾就能挡得住的!
这木桥,简直就是拿人命去铺!
虽然,这些将领要弄死张山风,是因为张山风要革除军籍,阻碍了他们继续剥削军户。
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希望手下的士卒死亡!
甚至,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手下的士卒活着,生育出更多的军户。
这样他们才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要是手底下的士卒死完了,剩下一个光杆司令,还能剥削谁呢?
他们不是爱兵如子,但是却也一样不想手下送死。
所以,他们都露出一副“让别人先死”的态度!
这是典型的群龙无首的表现!
一大群将领,大家都是三、四品,手下都有几千、万把人,谁也不服谁,谁也不想便宜了别人。
一个巡抚,他们还真不怎么放在眼里,要不是对方有个大靠山,他们连表面的恭敬都省了。
刘瓛冷着脸,声音拔高了几个档次,再一次问道:“哪位将军,愿意为我军开道?”
依旧是鸦雀无声,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刘瓛彻底怒了,一拍帅案,冷声喝斥道:“官爵非白给,需用命来填!
诸位,你们不会以为,这些年指挥使,指挥同知就那么容易到手吧!
那位能够一手提拔你们,也能贬掉你们!
莫非你们希望去交趾镇压蛮夷?
还是你们想重新做回你们的千户,百户呢?
莫非诸位希望,本官在密报中写上,‘贼入应州,诸将不敢入’吗?”
刘瓛有着文官的傲气,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几乎很少搬出背后那尊大佛,去玩什么狐假虎威的游戏。
但是,这群大将实在是太拉垮了,不仅勾心斗角,还畏惧不前!
没办法,再不将那位拉出来镇镇场子,恐怕人心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