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村里你们黑武叔家的小儿子不是得了白血病么,村里长辈想让村里人都去做一下配型,这个也不是强求的,如果不想去也没关系。你们仨都大了,一个是年龄上可以捐献骨髓,另一个是你们可以自己做决定了,想不想去都由你们。”朱茂材还是希望孩子们主动提出愿意做配型,如果一个都不愿意,他再单独找朱今瑶说出实话,由她决定,虽然不免有些道德绑架了。
“他爸妈、姐姐们都不行吗?”
“听说黑武查出来不适合做配型,据说是的,你们考虑一下吧,如果愿意的话,明天我们一起去省医院去看一下,然后问一下怎么弄。”
“要去你们去,我不想去,听着就很恐怖,后面会不会对我的身体带来影响啊?我年后可是很快要进组拍戏的。”朱寻菡迅速否定了这个提议,“不过我明天跟你们一起走,我要去省城坐飞机回帝都。”
剩下朱今瑶和朱晴波犹豫不决,朱茂材没有催太紧,默默退出了房间。
等吃晚饭的时候,朱今瑶和朱晴波才走过来:“爸,我们俩都同意了,不管配不配得上,总要试试才有希望。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因为找不到骨髓而去世。”
初二这天,朱茂材带着朱今瑶、朱寻菡和朱晴波姐妹仨进城了,家里留了邹绣梓、朱泽宇和朱泽云三人在家。
从他们这个小山村进趟省城并不容易,到了县城才在朱寻菡的坚持下打了一辆出租车,四个人这才舒服不少。
“黑武老哥,我带闺女们来看看孩子。”朱茂材拎着刚从医院外面买得水果和牛奶,找到病房。
“哎呀,人来了就行,这么客气做什么?”嘴上这么说着,双手却很自然地接过朱茂材带过来的礼品。
“你们仨在这里坐一会,老哥,你出来一下,我问问孩子病情。”两人说着话来到了医院走廊尽头。
房间内只有黑武家那个小儿子,躺在床上,看着精神倒是可以。不知道为什么,朱今瑶看着他总觉得亲切,甚至感觉熟悉。
“小弟弟,你妈妈呢?”
“我妈妈去打热水去了。”那孩子虽然并不太认识这几人,还是老老实实回话道。
房间外。
“是这样的,我听说你和他妈妈的骨髓都不能捐是吗,姐姐也没有一个配上的,我跟家里人说了,老大和老三都说愿意过来试试配型的事儿,我也试试,要是我配上,就不用她们姐妹了。虽然医生都说亲人最好,但是你们家都没配上,只好撞撞运气了。”
黑武一听朱茂材的话,感动得不能自已,握住朱茂材的手,使劲晃了晃,“谢谢,谢谢,谢谢!甭管配不配得上,你们有这个心我就谢天谢地了,我的那些兄弟姐妹真没一个指望得上的,我都下跪求到他们面前,没有一个愿意的。”说着说着,眼泪不觉流了下来。
“我这就带你去找主治大夫去!这边走。”
配型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就像献血一样,只是从血管中收集造血干细胞,初配的结果比较乐观,朱茂材和朱今瑶都成功了,只是等到进一步详细配型的时候,只有朱今瑶成功了。
朱茂材不得不感叹,这真是命中注定啊。
“你真的愿意捐献?”大夫再三过来跟朱今瑶确认,“这个事情容不得反悔,因为一旦确定找到合适的骨髓,患者就要接受超大剂量的放疗后化疗了,他的骨髓将被清空,以便之后接受你提供的干细胞。一旦你放弃,这些程序对他的身体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甚至会导致他死亡的。”
朱今瑶看了看父亲和妹妹们,朱寻菡虽然说要早走,却还是不忍心一起长大的朱今瑶一个人受罪,硬是留了几天跟她等结果。
“我其实还没弄明白,我捐的是什么,骨髓么?
“不是,是造血干细胞,只有有亲属关系的人才是做骨髓移植。”
“哦哦,那我我同意了,只要您确定不会对我的身体健康造成影响,我可以捐献。”
“放心,基本上休息个三五天就可以恢复正常工作和生活了,甚至连保健品和营养品都不需要的。如果你同意,就签署这个文件,然后我让护士们准备。”
“既然你得休息几天,我回家,让你妈来替我,她好照顾你。”朱茂材对已经换上病号服的朱今瑶说,“你俩怎么着?回家还是留在这里?”
“我要留在这里。”
“我也留下,等她捐完我再走。”
“那行,我回去换你妈来。”
回到家,俩孩子都不在家,邹绣梓看到朱茂材回来,迎了上来:“你怎么自己回来了?配上了么?阿瑶知道真相了吗?”
“我们之前白担心了,我还以为配型能检测出来亲属关系呢,现在看来好像没有哪一环能说明阿瑶和他家有血缘关系,他们都以为是缘分和运气,我觉得就这么瞒着吧,一辈子都不知道也挺好的。咱俩又不会因为她不是咱自己生的区别对待。”
“好好好,那就好!那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替你啊,大夫说捐完细胞,要好好休息三五天,我想着你去省城照顾她,别怕花钱,医院周边应该有能做饭的房子出租吧,你去那里租一间,租个一星期什么的,就别来回跑了,买点好东西给她好好补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瑶心善,就算不知道她救的是自己弟弟,也愿意捐献。”
“好,那我这就收拾收拾,孩子们去村里找朋友们玩去了,晚上记得叫他们回来吃饭,别让他们在别人家吃。”
“知道了。你去收拾吧。”
医院这边,黑武妻子特意从家里炖了乌鸡汤,给朱今瑶端过来,她不知道要如何感激她,只好用行动表示。
“谢谢伯娘。”说完,也没客气,这时候不能太客气,心安理得是让对方安心的态度,如果太客气,对方还担心自己是不是后悔呢。
黑武妻子盯着慢慢拿勺子喝汤的朱今瑶,越看越觉得这孩子看着眼熟、亲切,但又说不上来。
这时,朱寻菡她们也带着买来的饭回到病房,看到直勾勾盯着朱今瑶的黑武妻子,朱寻菡脸上滑过一丝不耐烦。
“阿菡和小波回来了,那我回那边了,这个鸡汤我炖了很多,你们一起喝。”
等人走远了,朱寻菡才悄悄说:“那个人怎么看着怪怪的,一直盯着你看,是吧,小波,你也看到了吧?”
“说不定是因为我即将捐细胞给她儿子,太激动了?毕竟孩子生病这么久,心理压力肯定很大。”
“我觉得不是。”朱寻菡撇撇嘴,掏出刚才在楼下买的饭,没再说什么,毕竟也说不出什么一二三四。
那边,黑武妻子回到儿子病房,看着病床上因为住院和生病,本来黢黑的面庞如今看着苍白没有血色。
朱今瑶也很白,不符合这边人的那种白,仔细看来,怎么觉得自己儿子和对方有些像呢?
端详着儿子的脸,她不禁将自己的问题问出口。黑武在旁边吃着刚才妻子带来的饭,吃完饭,他还得出去干活,毕竟这么严重的病,花钱如流水。他从来没注意过长相的问题,听妻子这么说,也不觉得有什么道理。
“我看你是癔症了,估计人家愿意捐干细胞,你一激想象出来的吧。管他呢,能给孩子配上型,愿意捐,就够了。你还想人家跟自己儿子长得像,有什么意义呀?”
“我就是感叹一下怎么了,我又没说什么。”他妻子不满道。
一个小小危机消弭于无形,朱氏一家人和黑氏一家人各自回归到自己的生活,只是因为朱今瑶捐骨髓这件事,两家人走得更近了一些。
逢年过节,黑武总是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带着自己的小儿子来朱家拜年,还认了干亲。
“这样也好,算是以另一种方式还了父母的生恩,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因为没告诉黑家和阿瑶真相而觉得对不起他们了。说我自私也好,我不愿意多一家人跟我来讲孩子,阿瑶怎么说也是我养大的,没有人可以从我这里夺走她。”
“行了,这个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就算被他们知道了,阿瑶也不会离开我们,被他们夺走的。”后来某一天,邹绣梓偶尔想起这件事还会跟朱茂材分享自己的想法。
就这样,本来大年初七就要回自己工作室的朱今瑶在医院待了好几天才出院,出来以后又被邹绣梓按着休息了一周,才允许她回去工作。在这个期间,她就只能遥控工作室的小天和小薇干活儿了,让他们每天把设计稿传真过来,她再电话沟通怎么修改,虽然耽误了一些工作,但也还顺利。
“行了,妈,我真没事儿,你看阿菡和小波都回帝都了,我都被你养胖了几斤,现在每天精力旺盛。”过了元宵节,朱今瑶终于决定离开东南省,回江省工作,邹绣梓不愿意,总觉得朱今瑶还弱弱的。“要不,你跟我去我工作室,亲眼盯几天,总行了吧?”朱今瑶本是跟邹绣梓开玩笑的,没想到邹母皱眉犹豫了一下,竟然答应了。
“啊?我随口乱说的,真没事儿,小宇这学期就高考了,你还不回去盯着他学习?”
“他住校呀,我哪盯得住,而且有他‘前’女友吊着呢,他肯定学习起来特别有动力。说好了,我跟你一起走,正好,我还没去你工作的地方看过呢。”邹绣梓一旦做好决定就不容别人置喙。
朱今瑶叫来的出租车已经到了,开往家的方向,“不对,是去火车站!”
“不是,师傅,就是往县城方向走……妈,你就算不放心我,要盯着我干活,咱也得先回家取行李啥的吧?好多东西都没过来。I 服了 you,老妈。”朱今瑶看着可爱的邹绣梓,没忍住说了句当时正流行的一句不中不洋的流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