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贺兰说道:“后天就是年三十儿,我在市里定一桌年夜饭,咱们仨一起过个年,大年初一你们先跟我去哈尔滨,在那儿待上几天,等我办完事咱们就回卫宁。”
老王头抱着贺兰的剪报不住点头,道:“行,好,我拿着你这个照片跟小满好好说,应该能说通。”
贺兰又从包里取出一千块钱,道:“我来得急,什么都没准备,这些钱您先拿着,年底了给自己和小满买两身新衣裳。”
老王头麻溜儿将钱收下,说道:“这回我是真相信你了。”
走出小屋,贺兰望了望东屋的窗户,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忍住,最后只对老王头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三十儿上午我来接你们。”
老王头眉目舒展,笑呵呵跟贺兰提要求:“能不能要上一碗红烧肉?小满爱吃。”
贺兰回道:“有小满爱吃的红烧肉,也给您准备了好酒,放心,什么都不缺。”
老王头依样画葫芦向王小满转述:“这个姐姐人可好了,答应给爷爷喝酒,还给你吃肉,供你读书,以后咱们爷俩跟着她去过好日子,什么都不缺。”
因为双手长满冻疮,手指屈伸困难,王小满只能用指关节小心翼翼地触碰剪报上面贺兰的照片。半晌,王小满问道:“她知道我是三瓣嘴吗?”
老王头顿了顿,道:“我忘了跟她说。”
王小满:“爷,她会不会因为这个不要我?”
老王头立刻道:“瞎说,这个姐姐人这么好,一出手就拿一千块钱给你买衣裳,哪能嫌弃你这个。”
王小满:“万一她就是嫌弃我磕碜呢?生我的嫌弃,福利院老师也嫌弃。”
老王头紧紧揽住王小满稚嫩的肩膀,心疼道:“不能,肯定不能,爷爷都不嫌弃我们小满,这个姐姐也不能。爷爷跟你说,报纸上边说这个姐姐人可好了,免费给老百姓修路通自来水,以后还要盖小洋楼。你想她人这么好,要是知道你有这个毛病肯定拿钱给你治病,哪能嫌弃你呢。”
王小满:“做手术可贵了,福利院都舍不得,她能舍得吗?”
老王头:“肯定能,爷爷跟你打这个包票,她要是真嫌弃你爷爷就不跟她走了,留下来捡破烂挣钱给你做手术。”
王小满谁都不信只相信老王头,得到老王头的承诺她终于放下心来,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跟她走?”
老王头说:“明天爷爷带你上街买身新衣裳,再洗个澡,咱们爷俩打扮干干净净的,后天跟你贺姐姐一起吃顿团圆饭就走。”
为了这顿团圆饭,大年二十九贺兰打车跑遍了附近看上去比较体面一点的饭店,可惜始终没有找到合她心意的那家。她打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师傅建议她:“不如去对岸看看,那边人口多,好饭店也多。”
贺兰本来嫌远不想去,架不住司机师傅一再劝说,后来又想第一次见面给王小满留下一个好印象比什么都重要,于是最终还是去了。
然而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样一个临时的决定最终险些令她命丧松花江畔。
下了桥,出租车行驶了大概一公里左右,马路边远远出现一男一女两个人招手拦车。司机师傅问都不问贺兰一句就说:“打车的,我问问顺不顺路,顺路的话捎一脚。”
此时正是东北下岗潮的高峰期,老百姓生活不易,贺兰体谅司机师傅养家糊口的艰难,也就没有出声表示反对,于是那一男一女便上了车。
出租车继续向前行驶了十分钟左右,路过一个偏僻路段的时候,坐在副驾驶的男人忽然掏出一把水果刀抵在司机的肋下,命令他将车往偏僻处开。与此同时与贺兰一同坐在后座的那个女人也将刀尖对准贺兰,轻声道:“别动,我的刀子可没长眼睛。”
司机被吓得握不住方向盘,出租车蛇形前进一段距离后副驾驶的男人猛地一脚踩下刹车,随后他左右望了望,确定附近荒无人烟后命令司机和他换位置,他来开车。
司机哆哆嗦嗦举起双手,道:“好汉饶命,饶命啊好汉,我就是一个开出租的,车也不是我的,我没钱,真没钱。”
“草你妈废什么话!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得了!”男人抬起拳头猛击司机的脑袋,一击之后司机当场晕厥,而后狭窄的车厢内迅速弥漫起一股尿骚味儿。
“草,真他妈熊。”男人用力拍打司机的脸颊,见他始终没有反应,于是下车绕到驾驶位,打开车门将司机扯下去直接扔到半人高的草丛里。
男人扔司机的空档,女人已经迫不及待对贺兰下了手。贺兰身上穿的貂皮大衣,头上戴的貂皮帽子,腕上的欧米茄手表全部被她转移到自己身上,发现大小正合适后她兴高采烈对启动出租车的男人说道:“这趟没白来,给我整一身儿貂,带劲不?”
“老带劲了。”男人在后视镜中看了一眼老老实实坐着的贺兰,问道:“就只有衣裳,没有钱啊?”
“有,还有诺基亚呢,光银行卡就两张,现金我没数,咋也得有四五千那样,这姐妹儿还是个款姐儿呢。”
出租车沿着江边行驶,最后驶进了一个废弃的涵洞。
昏黄的车顶灯打开,照亮前座男人面罩下满是横肉的脸孔,以及低头数钱的女人那头火红的头发。
见他们摘下面罩,贺兰便知道自己今天怕是凶多吉少。她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入掌心强迫自己镇定,稍后开口说道:“两位,你们要什么随便拿,只要留我一条命什么都好说。”
男人打量她片刻,问道:“外地的?”
贺兰:“对,路过,跟朋友吃个饭就走。”
这时女人数完了钱,兴奋地对男人说道:“六千多呢!”
男人用刀尖一指贺兰,“银行卡密码多少?识相的赶紧说。”
刀尖雪亮,刀柄处黑乎乎一片化不开的油腻,贺兰撇开眼说道:“大哥大姐咱们打个商量,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你们把我送到市里,我下车之前再告诉你们密码。”
坐在旁边的女人闻言冷不丁一个巴掌抽过来,直接将贺兰打倒在车窗上,“草你妈别给脸不要脸,落在我们两口子手里你还敢提条件?赶紧给我说!”
女人身量本就高大,力气也大,不由分说打得贺兰晕头转向,慌忙抱头缩起身子来抵挡。而坐在驾驶位的男人始终不吭声,贺兰知道他在默许女人给自己下马威。
车厢狭小,下大力气打人实在施展不开,于是女人干脆揪住贺兰的衣领,打开自己一侧的车门,一边往下拉扯她的身体一边说道:“你给我下来!”
驾驶座的男人回正身体,开始百无聊赖地翻车内的储物箱。外面一阵拳脚相加与喝骂声,一切归于平静后副驾驶的车窗忽然被人敲响两声,男人未及抬头便问道:“招了?”
回答他的是一句带着颤抖的回话:“哥,我栽了。”
男人猝不及防抬头,紧接着便是一愣,那把刚刚还抵在贺兰咽喉的尖刀此刻正抵在他的同伙喉咙正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