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艳一看她这样子,更来气了。
就好像你用了十成力气打对方一拳,结果打进棉花里,对方丝毫不痒不痛还对你嬉皮笑脸。
她一翻白眼,转身就去收拾东西。
宿舍三个人都早早收拾床铺,吃了又休息了,赵红红才背着黑布包走进来。
她脸上都被风雪吹得糙红,一脚踩进来带了一地的泥水。
身上背的布包也空空荡荡,不像其他三个人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梁艳看到她皱了皱眉:“你看看你把地板弄得,多脏啊。”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晚饭都没有人打。”
这大冷天,她一个人拿着钢碗走去食堂,快冻死她了。
赵红红抽了抽鼻子,却是转身就跪在了梁艳面前。
她下跪得极为用力,膝盖哐地磕在地上,叶宜家似乎都听到了骨头声。
她吓得手里的点心都差点掉到床上。
被下跪的梁艳更是懵了:“赵红红,你你干嘛,我就叫你扫个地,你至于吗?”
赵红红抹一把脸,几人才看见她眼睛已经红肿得似桃:“艳子,求求你救救我吧,我只能求你了。”
“我家里要把我卖给离婚带三个孩子的老男人,我不要啊,我还这么年轻,我好不容易考进文工团。”
赵红红越哭越悲从心来,拽着梁艳裤腿子,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梁艳嫌弃得眼睛都瞪直了,不要把鼻涕抹上来啊!
下一秒,她的确良裤腿子上就有了亮晶晶液体。
梁艳忍着怒气,将腿拔开:“你家里逼你嫁人,我能怎么帮你?”
她是真无语。
赵红红还跪在地上,闻言仰着头:“你有钱啊,那人给我爸妈三百块彩礼,你借我一百块就行,有钱进账我爸妈就不急着催我嫁人了。”
她说得理直气壮,被借钱的梁艳倒是愣住了。
“我没有一百块,你去问别人借吧。”
“我对你好点你还蹬鼻子上脸起来了,我凭啥要给你借钱。”
她冷着脸转身,扯下枕头边的纸巾就要擦裤子,这裤子可是新买的啊。
背后赵红红愣住,为什么不借。
你不是说我们一见如故,是好姐妹吗?
我每天帮你洗衣服打饭打开水,床都是我替你铺的......
她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下去,扶着腿站了起身。
“你不借,我就去问关老师借,顺便说说那天晚上的事。”
那天晚上?
叶宜家敏锐抬起头,但她没有追究打算,一百块也拿到了,脏水也洗干净了,她不着急揪出梁艳。
说不定日后还能从梁艳身上讹,赚更多钱呢。
她不追究,但梁艳不知道啊。
梁艳白着脸转头,生气看着在她面前低眉顺眼的赵红红。
“你什么意思?”
她瞅了两眼都在看这边的另外两个人,一把将赵红红扯了出去。
随着门嘭地被关上,外边说话声也隐隐听不见了。
没有好戏看的杨娟子撇撇嘴,转头看向下铺坐着的叶宜家,只见当事人还在低头啃着点心。
啧,真笨。
“你难道不好奇,她俩说的那天晚上是什么事啊。”
叶宜家:摇头,吃。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只愚蠢的小熊猫。
杨娟子叹了口气,平时口舌伶俐的叶宜家怎么也就这样,要知道,文工团可不是跳舞好就能上去的。
许久,外面说话的两个人走了进来。
走在前头的梁艳被寒风冻得一脸青白,也有可能是被气得。
她恨恨瞪了身后赵红红一眼:“我现在身上没这么多,我下周请假回家给你拿,反正我根本不缺这点钱。”
她攒的钱都给叶宜家了,现在只能跟妈撒谎要钱了。
怎么别人进文工团拿工资,她快把家当都亏进去了!
赵红红忙点头感谢:“谢谢你,艳子,我这就把地扫了。”
有了保证,她心头石头放下,忙不迭就去换衣服扫地。
真是上天有眼,把她和艳子分到了一个宿舍。
过了许久,叶宜家看了眼墙上钟表,开始起身穿棉袄戴帽子。
啧,这么冷的风。
她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叶宜家开门走了出去,原本躺在床上被窝里的梁艳也立马翻起了身,盯着门外。
不对劲,她已经好几个晚上自己穿衣服出去了。
她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上铺的杨娟子和赵红红两人都睡熟了,没有一点动静。
梁艳悄悄起身,穿上衣服也跟了出去。
她一出门就揣起手,阿嚏,阿嚏,连打两个喷嚏。
这么冷,叶宜家跑出去干嘛,她心里的好奇更加严重。
梁艳耐着冷跑出了宿舍楼,但外边一片空空荡荡,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出来得晚,叶宜家不知道去了哪个方向。
又一股寒风吹来,没带帽子的梁艳只觉得头盖骨都要被冻得掀下来,忙转身跑了回去。
叶宜家,你等着我迟早抓到你!
那边差点被捉奸的叶宜家本人,正可怜兮兮窝在傅清远的怀里,伸起手指。
“呜呜你看,我回家天天帮我妈在冰水洗菜,手都冻裂了。”
她说得可怜,又埋头往傅清远的怀里蹭。
只有卖惨时,这唐僧才肯让她吃点汤,用宽阔的胸肌给她一个港湾。
可恶,大冬天穿这么厚,她什么也摸不到!
那边,傅清远心疼拿起女孩的手,然后......
只见纤细瓷白的手指上,有了一丝磨破的皮,小得几乎看不见。
再晚一个小时拿给他看就没了。
傅清远叹口气,将怀里的小丫头提溜出来:“听话,别闹了。”
他正色道:“我奶奶给我来了信,她特别高兴我有了喜欢的姑娘,还给你寄了一些礼物。”
奶奶来信很激动,觉得自己大孙子终于想成家了。
但同样,她在信中写:“哲哲,你爸妈肯定不会让乡下女孩子进门,奶奶不觉得有什么,但奶奶也不想惹你爸爸妈不开心啊。”
傅清远眉头揪紧,奶奶这一辈子,最爱的是他爸,其次才是他。
而他爸,只会听他妈的话。
越想越觉得渺茫,傅清远抚上了面前姑娘的眼睫,宜家,对不起,我到现在还不能做出娶你的承诺。
叶宜家哪知道这些,她觉得痒痒,笑着拍掉了男人的手。
对她来说,一个嫁娶承诺,还不如傅哥当场露腹肌摸摸来得实惠。
当然,傅清远本人是不会知道这些。
两人嬉闹间,突然,天上飘起了细细的小雪。
傅清远眉头一皱,拉起姑娘的手:“走吧,天太冷了,都下雪了。”
这雪怎么下得这么突如其来。
被他拽着的姑娘却反手挣脱,眼睛亮亮地凑到他面前:“傅清远,初雪快乐。”
女孩温软甜腻的声音缠着凛冽的寒风,一同涌入他耳中。
眼前,她眼眸比星光还亮,浅浅的梨涡映在脸颊一侧,浅浅一窝。
傅清远喉结艰难滚动了一下,才哑着嗓子:“初雪有什么快乐的。”
不就是一场雪吗?
不就是一场雪吗,可他心底在雀跃什么。
叶宜家挠头,该怎么说呢,后世有初雪的象征意义,现在可没有啊。
她狡黠一笑:“嗯,因为你和我一块看了初雪,便宜你了。”
“是本姑娘对你的恩赐!”
傅清远:什么感动都没了大半。
他牵着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迎着寒风踏着泥地,走出了梧桐林。
叶宜家回到宿舍时,屋里灯都熄灭了。
她借着月色悄悄溜到被窝里,也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却没注意到毫无动静的梁艳突然睁开眼,满眼探究看着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