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过后,文工团有好一段时间都风平浪静,底下却又暗潮涌动。
关雅也请了长假再没来过团里。
这天练习时,叶宜家看着好久不见的梁雪,担心拉着她的手。
“雪儿,爷爷身体还好吗?”
年后梁雪奶奶就去世了,她又为了陪爷爷,请了长假。
梁雪叹口气:“刚开始有点难熬,我天天陪着也好多了,后来老爷子还嫌我烦,硬赶着我回来。”
生老病死,总是不能避免的。
不过,她疑惑看着周围。
还是三三两两坐着聊天,但一直在最前头的姚云,一个人窝在拐角处低头喝水。
和谁都隔开了一段距离。
这是怎么了?这一整天了,没见她说过一句话。
她还没问,那边周兰兰就开口:“有些人真不要脸,为了抢黄姗姐的首席位置,啥事都做得出来。”
“也不怕丢了良心,呸!”
她没指名道姓,但说得极其难听。
姚云没抬头,静静喝着手里瓷缸的热水,眉眼低垂着。
但仔细看,她纤细手指攥得发白,几乎要折断。
那边老团员们更是你一言我一语排挤讽刺起来,听得不认识黄姗、或者不知情的人一愣一愣的。
这边,梁雪也听杨娟子讲完了事情经过,嘴张得老大。
我的天呢。
杨娟子抱着胳膊得意洋洋:“我可是在你们都没看出来时,就觉得她坏了,还是我最聪明。”
梁雪还是不敢相信,但老团员们嘴里的讽刺难听话做不得假。
甚至现在才发现,原来一直嬉笑打闹,自动跟随姚云的她们,对她心里有这么多怨气。
比黄姗晚一年进来的张梅,从前团里的老好人,也厌恶瞅着姚云。
“以前姗姗领舞机会都是给大家轮换的,有些人,占了关老师偏爱就不撒手。”
“也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可不这么没见识嘛。”
这一句出口,一直沉默的姚云猛地抬起头来。
“你看我干嘛,不就是穷得揭不开锅吗,听说你姐姐嫁了个鳏夫换的彩礼钱供你上学,这钱你用着不亏心啊。”
“什么,她家里条件这么差吗?”
“你们还不知道,她本来就是乡下特招进来的,就是个组织的扶贫目标。”
人群你一言我一语嘈杂起来,都不可思议交换着信息。
王红霞,悄悄避开了些,几乎想把头埋进地里。
她是跟她们说了,不是一个个的,答应她不告诉别人吗?
怎么当姚云面讨论啊!
她现在也知道姚云是个不可交的人,满腹心思,但也不想这么尴尬啊。
姚云,越听这些话脸色越发沉,她始终死死盯着张梅。
是她,第一个说的。
手里的搪瓷缸子,嘭得砸了过去,水洒了张梅一身。
张梅当时站起身来:“你泼我,你都这样了你还敢泼我!”
她挥着手臂跑过去狠狠甩了姚云一巴掌,啪得一声,姚云白净侧脸就高高鼓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张梅自己也愣住了。
她居然打了姚云?往日最羡慕嫉妒的姚云?
姚云摸了摸嘴角,眼神发狠,一把就拽住张梅头发往下扯。
她手劲极大,扯得张梅当时就哭爹喊娘,拽又拽不过,只能用脚踹回去。
周围人都看愣了,这会才跑上去拉架:“你松手,你们别打了。”
也有人假公济私,拉架时偷偷掐两把。
正吵得翻天时,突然,舞室门嘭得一声被砸开。
姑娘们惊讶转头,立马就缩回了手,规规矩矩站回去。
踹门的,正是许久未见的关雅。
她脸色苍白憔悴许多,甚至一夜之间,长出许多白发。
如果说往常印象是一向扎得整整齐齐一根发丝都不乱,黑框眼镜威严端庄,今日就好像突然失去所有力气,老了十多岁的一个普通妇人。
眼里,没一点精神气。
她静静扫了一眼角落里的姚云,眼神顿了一下。
但这一眼,让张梅几个心都高高挂起来,完了,姚云可是她的爱徒。
现在的姚云,脸上被打得肿起,白衬衫也被撕得歪歪扭扭,更别提许多张梅踹出的鞋印。
虽然她自己头皮都疼得要死,但也害怕心慌啊。
关雅却什么都没说,淡淡掏出包里的文件夹:“马上有个提拔晋升去市里的名额,这个名额,我给梁雪了。”
梁雪?
姚云满脸不可置信看着老师,凭什么,这不是专门为她求的吗?
关雅眼皮都不抬,淡淡吩咐道:“资历深够提拔的这一批里,梁雪跳舞最有天分,我和团长都批准通过了。”
“还有五月份的去首都名额,比赛决定,公平公正。”
“我之后就提前退休了,各位,希望你们未来的日子能过得顺利。”
她一口气说出了一长串话,最后,扫了一眼叶宜家。
这个一开始惹得她百般嫉恨,为了护着姚云位置各种针对的姑娘,这个带姗姗回来,一口气送齐辉去死的姑娘。
现在想想,她们之间也没什么矛盾冲突,她当初至于吗?
百般因果,就这样吧。
关雅颓废垂下眼,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刚走,舞室就八卦得沸沸扬扬。
“为什么会是梁雪,她有机会不是肯定给姚云吗?”
“而且老团员里,跳得最好的也是姚云啊。”
几个人默契对视着,都懂了对方的意思。
这文工团,要变天咯。
莫名其妙捡到西瓜的梁雪也是呆愣住了,直到叶宜家笑嘻嘻抱住她:“雪儿,听到没,你要晋升了!”
梁雪才缓过来,她没听错啊。
一进团就被姚云压了这么多年,被人说万年老二,其实她早就没心气了。
这是真没想到。
而姚云,面上青白变换,她一把扯开挡在眼前的张梅,直接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