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栓落下的声音有些大,陆青黛偷偷睁开眼看了他一眼,而后快速闭上,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在身上,一副淡然惬意的模样,“来了?”
言执玉转头看她,雪竹纹样的衣裳擦过门,带着轻微的沙沙声。
他的了了躺在床榻之上,轻闭着眼,手撑在脑袋,露出一小截白嫩的皓腕,一身素衣清丽出尘,身上盖着薄被,腰间那里塌下去一块,展露出窈窕的曲线。
睡卧在床榻上,光影明明灭灭,她的神色或而平淡或而勾人。
房中点着熏香,淡雅不出挑,闻着沁人心脾,淡淡的幽香似乎往他怀里在钻。
言执玉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情绪,只是心里闷闷的,堵堵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一般,但还是不忍心让她的话掉在地上。
他咳了一声变了变声调,“嗯。”
听到他刻意变了声调,陆青黛的嘴角微微勾起,故意装成没有听出来,懒懒道,“琴架好了,弹首《凤求凰》听听。”
言执玉脑中闪过曲调,随即他稍为落寞的抬起眼,看着床榻之上的陆青黛,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着,心里酸涩的不行。
了了不仅没有认出他,竟然还让一个才见第一面的琴师入她的卧房,给她弹《凤求凰》!!
她、她还摆出一副惬意的姿态……
言执玉的手都快把自己的掌心给掐出红印了。
陆青黛也不催他,只是手指指节轻轻敲着,像是等待猎物上钩的猎人,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有耐心。
言执玉鼻尖有些酸,很想上前一步把她喊起来,问她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又惹她生气……她要听琴,他可以给她弹的,他又不是不会……
了了为什么要找别的男人……
他咬了咬唇,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但到底是在古琴前的蒲团坐了下来。
手指轻轻拨动了几下琴弦,特有的音色不疾不徐的传出来,落在这昏黄的卧房中,平白的更添几分旖旎暧昧。
言执玉低头不看她,双手覆上琴弦,他弹琴的时候身体坐的笔直,衣裳上袖的雪竹纹样在烛光中泛着白色的暖光。
琴声悠悠扬扬,低沉中好似还带着几声呜咽。
他没有弹《凤求凰》,那首曲子听似动人,但背后尽是悲凉。
他不想他的了了成为下一个卓文君,他自己也不想成为什么所谓的司马相如。
所以弹出来的曲子是《弱水三千》。
【轮回百转 只求为你续前缘
一曲悠悠 弦断邂逅的古街
爱的桥段叫我怎么写
……
一双鸳鸯 戏在雨中那水面
就像思念苦里透着甜
我不问 弱水三千几人能为我怨
轮回百转 只求为你续前缘】
曲中含人意,月明满空山,琴声未断,言执玉的手轻捻复挑,倾盖如瀑的情意慢悠悠的从指尖奏出,如人语呢喃,细微悠长。
酸涩的情绪染上他的眼角,手下是倾耳之音,眼中的湿润也跟着不停。
他迟迟不敢抬头,所以当陆青黛慢慢走到他身旁的时候,他罕见的弹错了一个音。
只是那一声弹错的琴音更是这夜中的一声呜咽。
把他的心境都给弹乱了几分。
陆青黛也没想到自己本想着弄个情趣逗逗他,却把人折腾委屈成这样。
她走到他身后,白皙的胳膊环住他的脖颈,轻声问他,“我们不弹了好不好?”
言执玉抿了抿唇,想着她肯定没有认出自己来,毕竟他也瞧见了,那个琴师真的和他有几分相像的!
而且如今灯火昏暗,她刚刚都没有惊讶,肯定没有认出他来。
这么想着,他的琴音都莫名重了几分。
心上人近在咫尺,他却忍着不去看她,一身孤傲清冷出尘的气质端坐着,烛火摇曳下,更显得环住他脖颈的陆青黛好似摄人心魄的妖精。
陆青黛的琴都是他启蒙的,自然能读懂他琴中的情绪。
略略思索了一下,大致猜出了言执玉心中别扭的地方。
心中不由得失笑几分。
她本来只是图个情趣,想着换个花样跟人亲亲,没想把人弄哭的,但事到如今,哭都哭了,当然得做些更有利她自己的事情。
比如,趁着阿玉伤怀往上提提他的好感值。
不再扰他弹琴,她的手轻轻划过他胸前的雪竹纹样,将人环的更紧了些,语气中带着几分苦恼,“有一个人和你长得很相像。”
话刚落不久,琴音都莫名悲怆了几分。
陆青黛的呼吸轻轻喷洒在他脖颈处,话语温软,跟他把人亲的喘不过气的时候很像。
“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我曾经真的真的很喜欢他,我曾经认真规划过我们的未来,甚至想着日后要嫁给他……”
“可我们渐渐长大,他好像不大喜欢我了。”
“我曾亲耳听他说过,只是把我当妹妹。”
“我当然不服啊,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凭什么他说一句把我当妹妹,我就要听呢?”
少女的嗓音低回婉转,和这曲子莫名的合拍。
言执玉听着她诉说往事,原本为自己酸涩的心都不由得转化为对她的心疼和愧疚。
陆青黛跪坐在他身后,将脑袋轻搁在他的肩颈处,继续给他讲,“可是后来他忘了我的生辰,忘了和我的约定,也不晓得放下身段哄一哄我……”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陆青黛侧了侧头,抬手温柔的用指尖给他拭泪,“他说,了了,除了黏着我,你就无事可做了吗?”
“琴棋书画,办诗社,开宴会,闺阁女儿家可做的事情一堆,你京中交好的手帕交也不少,为何做个糕点都非要拉着我一起?”
言执玉拨动琴弦的手一顿,想要停下来哄她,但是陆青黛却轻声喝住了他。
“乖,别停,再弹一遍。”
琴音悠悠扬扬,飘转出孤寂婉转的情绪。
“所以后来我就和他分开了,谁叫他不会哄哄我的。”
陆青黛的指尖轻轻剐蹭他的脸颊,言执玉的情绪被反复拉扯。
一边想着如今他是个陌生的琴师,一边又悔恨当初的话说的太过难听。
眼角忍不住的又湿润起来。
更添几分凄惨之感。
陆青黛无奈的又给他擦去泪珠,轻声问他,“阿玉,你怎么又哭了?”
言执玉听到她唤他的名字,刚好停下最后一个音符,他侧过头去,看着陆青黛有些无奈又心疼的眼神,他将人抱在怀里。
“了了,你一早就知道是我。”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但答案却是肯定的。
陆青黛坐在他的腿上,傲娇的点了点头。
言执玉扶着她的腰,把人抱稳当了,眼睛湿漉漉的,为当年的事情再一次跟她道歉。
“了了,当年是我的错,我……”
老是为当年的错解释道歉,陆青黛不想再听一遍,食指压上他的唇瓣。
“当然是你的错。”
堵住了他的嘴后,陆青黛的手缓缓下移,捏住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他,而后轻笑一声,吻上他的唇。
“所以,阿玉要学着,好好哄哄我……”
言执玉这次亲的很温柔,似小溪潺潺,不求声势浩大,只求源远流长。
轻轻描绘着怀中人的唇形,无比虔诚的奉上真心,亲密依偎之间带着的都是小心翼翼的珍视。
曲终情意浓,外头的树梢漏出婆娑树影,随风轻轻摇曳不止。
【言执玉当前好感值: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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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执玉在邂芳镇待了三日,便被陆青黛催着回了京城。
“不要不务正业。”她耳提面命,尽量保持严肃冷静的同他讲话。
言执玉笑着应下,而后隐晦的看了一下后院的位置,佯装不在意,“了了,那些人你还要留多久啊?莫不是还要同你一起上京?”
陆青黛屈指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将他的视线给拉回来。
“不是同你说了,再过两日我就让人送他们回去吗?阿玉,再不启程午间就赶不到了……”
陆青黛给他指了指马车上的东西,“我给程姨准备的礼物就放在里头,你不要忘记了。”
“你好久没回去,如今回去了不要跟言叔和程姨犟嘴,知道吗?”
她细白的手指给言执玉整理了一下衣襟,一句一句的嘱咐,轻轻荡漾在他鼻尖的清香,那个琴音绕梁下的亲吻,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言执玉想留下来的心愈发的强烈。
但是他知道了了是希望他能坚持自己的志向和抱负的,故而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舍,轻轻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指尖。
“那我在京城等你。”言执玉的动作自然又亲密,让陆青黛的脸颊上无端浮上一圈浅粉。
这种珍视又宝贵的亲吻最是让人心尖乱颤。
她有些羞矜的收回手,注视着他带着人离开。
等到人都走远了,兰茵兰芝两人轻凑过来禀报,“娘子,彻小将军和太子殿下这两日的信都送来了……”
陆青黛回身往府里头走,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然后呢?”
“这两日的信都格外厚……想必是跟娘子解释呢。娘子要不要看一看?”
昨日那些人就带了曲悠然和应灵灵的话来,所以陆青黛如今已经知道了为什么她们会突然给她送面首来。
就是因为发现了太子府上也有跟沈晏秋类似的情况。
所以特地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送了和他们相像的面首来,给他们添堵,给陆青黛出气呢!
“不必了,是我僭越了。”
陆青黛摇摇头,突然转过身同她们讲,“彻小将军和我早就退了亲,太子殿下跟我更是没有什么名义上的关系,我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两位的所作所为呢?”
兰茵和兰芝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个大字。
家危,速归!!
彻小将军和太子殿下若是再不拿出点诚意来哄人,日后娘子想必也不会给他们什么好脸色瞧了。
陆青黛继续说话,语气颇有些惋惜,“都说见面三分情,上次阿彻来见我,我还给出去一瓶药,是想着他多少能念着我一点……结果没想到啊,他们只求形似而不求神韵,倒是可怜了我那瓶药了。”
“原来他们不喜欢我,只是喜欢像我的。”
听着自家娘子这略带着点茶的语气,兰茵兰芝用了好大气力才忍着没有笑出来。
若说旁人不喜欢娘子,她们还相信些。
但若说这几位不喜欢娘子她们可一点儿都不信。
什么替身什么形似之人,这应该只有沈世子才会喜欢吧?
看那信的厚度,想必彻小将军和太子应当是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写的清清楚楚了,就怕娘子会误会。
这事可大可小的,若是娘子不知情,抓紧处理干净了解释是最好的。
但如今偏偏在曲三娘子送了面首之后才传信解释,多少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了。
陆青黛看了一眼那两封信,作出思考状,似乎想了好久才慢悠悠开口,“兰茵,你让人把太子他们遣散的那批舞姬按个画像,然后以我的名义分别送到东宫和忠阳王府里头去,问他们最钟意哪位女子,我可以悉心培养,望他们笑纳。”
兰茵的脑袋都懵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犹豫开口,“娘子,这样不大好吧?万一人真被勾了去呢?”
陆青黛淡淡摇头,勾唇笑道,“勾了去才好,能被人轻易勾走的想来也不是我的。”
勾走了一个算一个,她还减轻一些压力呢。
陆青黛这边这样轻松的氛围和另一边的京城完全是两个样子。
话说言执玉回到了京城,拜见了父母,刚喘了没一口气,就被宣旨入东宫。
言瀚海看着刚回来的儿子,微微蹙了蹙眉,有些担心,“为何太子会突然宣你入东宫?你才刚回来,官职都还没恢复的,他这是何意?”
言执玉抬手正了正衣冠,解释一声,“此次入东宫,想必就是要官复原职,父亲母亲不必担心。太子不会对我们言家出手的。”
言瀚海想问清楚,但言执玉已经跟着前来宣旨的内侍走了。
到了东宫,言执玉看向高坐于堂,一身玄衣的太子,不卑不亢不急不缓的行了个礼。
太子左侧的应归彻一身窄袖银纹的深蓝色褂子,沉默的站着,从眉宇间能看出几分不耐。
太子右侧的沈宴秋依旧是一身红衣,只是原本张扬的人此时显得有几分被遗弃的凄惨。
太子笑着俯首打量他,“言大人还真是大忙人,早早的就到了京城,偏生要在邂芳镇小住几日,倒还真是不务正业呢。”
应归彻和沈宴秋没接茬,但是看向言执玉的眼神一点也不和善。
根本不像是欢迎言家加入的样子。
言执玉手一抬,轻轻拂了拂额角,“倒不是我不分轻重,只是殿下和将军同世子一样,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些不好的毛病,尾巴也不晓得藏好些,叫了了知道了伤心。”
“面首入府的那一晚,她哭了好久……”
?????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有什么意见跟我提哦,不要骂我们青黛,她只是想给所有男人(帅的)一个家!
可以骂男主,别骂我和女主吼!!
宝宝们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