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世荆的话,让刘书生也反应了过来,刚刚要不是突然被定住不动,这会儿他估计都已经凉透了。
“这里有鬼啊!前辈救命啊!!!”
那叫声,听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仿佛此前执意与女鬼同行的不是他一样。
蒯世荆和女鬼仿佛是震惊于书生的无耻,几乎同时转头向着他看去。
被一人一鬼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刘书生是越叫越心虚,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
逐渐恢复冷静的两人一鬼面面相觑。
沉默持续了十几息,那女鬼刚想开口对刘书生说些什么。
就看到那刘书生再次将身形缩到了蒯世荆身后。
蒯世荆仗剑而立,冷眉竖挑,对着女鬼说道:
“念在你方才引我回来救人的份上,你若是就此离去,我便既往不咎。”
“若是还敢上前迷惑于人,休怪我剑下无情!”
那女鬼好似心有不甘,楚楚可怜的喊了一声:
“刘公子...”
刘书生浑身一抖,头缩的更低了,口中说道:
“你还是听蒯兄的快走吧,否则他发起火来,我可拦不住他!”
女鬼见状,叹息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他们不留你,吾这里倒是有一个去处。”
一道清越之声由远及近,话音落处,一道白色身影便在几人面前站定。
身影手持拂尘,身背画卷,乍看之下,人影冷清高绝,身姿孤高拔俗,似在尘世之外。
那女鬼看到这脱俗身影,心神一荡刚要回话,就听那身影便继续说道:
“亡祟门的孤露无主之邪鬼,假于新死故亡之便,缠于生人,按上清律,当流一千里。”
女鬼还没跳起的小心脏,顿时凉了半截。
不过看着陈年的非凡身姿,再看看先前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刘书生。
一千里而已,又不是杀了她,对一只鬼来说,简直可有可无,何况还在此等高人身畔。
女鬼咬了咬下唇,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低声道:
“千里奔波,若是能侍奉先生左右,是妾身荣幸。”
至于什么是上清律,她不懂,也不在乎,此时她的眼中只有眼前之人的身影。
陈年闻言眉尖微微一动,斩了那么多妖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主动要求的。
不过看女鬼的那副姿态,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洒然一笑,道:
“既然如此,那便请了。”
那笑容犹如春风化雨,暖阳融雪。
但手上却是如冷冬的寒风掠梅,毫不留情。
在女鬼惊愕的目光中,陈年腰间如同挂饰的葫芦一跳,直接将她收了进去。
陈年脸上毫无波澜,心中却在暗暗吐槽:
“什么花痴女鬼,就凭你还想跟这贫道远游千里?真是想屁吃。”
“真当道门流放千里是闹着玩的?给山神干活儿去吧你!”
蒯世荆看着陈年将那女鬼收起,当下便还剑入鞘,拱手对着陈年道: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否则蒯某今天怕是要食言了。”
陈年没有搭理他,而是拂尘一甩,将他的长剑拔了出来。
蒯世荆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把剑夺回,却发现长剑已经被陈年握在了手中。
“叮~”
陈年对着剑身屈指一弹,伴随着剑鸣,默默感受着上面的气息。
这声剑鸣既不清脆,也不悦耳,甚至显得有些沉闷。
若是五感敏锐,仔细听去,隐隐间还能听到内部裂纹摩擦的声音。
“好剑!”
“你可是行伍出身?”
蒯世荆心中诧异,这事他连刘书生都没说过,眼前之人是如何知晓的?
他面露疑惑的,向着陈年回道:
“我确实出身行伍,前辈如何得知?”
陈年并指从坑坑洼洼的剑脊上划过,淡然开口道:
“这口剑告诉我的。”
“代马依风,狐死首丘,落叶归根是人之常情。”
“不过你千里运棺,负车独行六千里,可曾想过这途中,自己可能会客死他乡?
蒯世荆注视着陈年手中的剑,沉默不语,不知道他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还是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
陈年见他不回,便自顾自的在一旁继续观察着剑身上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陈年突然问道:
“这剑的主人因何而死?”
蒯世荆握着剑鞘的手一抖,依然没有回话。
陈年见状叹息一声,道:
“罢了,既然你不愿说,吾也不便多问。只是可惜了一口好剑。”
蒯世荆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猛然抬头,注视着陈年的双眼道:
“前辈可有办法修复此剑?”
陈年拂尘一甩,将长剑归鞘,摇头说道:
“此剑特殊,能坚持到现在已属不易,吾不善铸剑,怕是帮不了你。”
“此剑若想修复,就只能靠你自己。”
蒯世荆见陈年拒绝,顿时面如死灰。
此剑陪他辗转六千余里,一路上不知道碰到了多少妖邪,早已不堪重负。
他要是有办法,这口剑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番地步。
在默默旁听的刘书生看着蒯世荆这副表情,心下不忍。
他与这剑客同行多日,从未见过蒯世荆脸上出现过这种表情,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道:
“前辈,您说只能靠蒯兄自己修复,可有方法?”
蒯世荆面如死灰的脸上陡然闪过一丝希望之色,他抱着长剑对着陈年一躬到底,恳求道:
“还请前辈指点迷津!”
刘书生见蒯世荆这副姿态,顿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飞起一脚踢在蒯世荆的腿弯处,让蒯世荆当场打了一个踉跄。
蒯世荆还没回身查看怎么回事,就被刘书生一把按在肩头向下摁去,一边摁,还一边说道:
“前辈见谅,我这朋友是个直性子,从来没求过人。”
说着扭头对着蒯世荆小声道:
“还不跪下!你的剑不想修了?”
正要挣扎起身的蒯世荆浑身一震,挣扎的力度顿时小了不少。
自他懂事以来,除父母之外,只跪过两次。
一次是故友下葬,另一次则是妖邪趁其不备,拿故友尸体威胁于他。
蒯世荆想要起身,但是看着怀中接近崩坏的长剑,双腿却怎么都硬不起来。
他顺着刘书生下按的力道,双手捧剑缓缓的跪了下去,再次恳求道:
“还请前辈指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