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曲征集比赛这种不属于正常教学活动的比赛,校方一贯秉持“鼓励但不要张扬”的态度,所以比赛的时间,通常是安排在下午,往期的比赛结果,也仅仅是由校方,以张贴通告的简单形式,在校园公告栏里公布出来,连个广播通知都没有。但这一次的比赛,由于赵主任提前插手,将比赛结果的公布时间改在晚上,当场宣布获奖名单,而且特意在音乐学院的小礼堂举办一场仪式,将所有参赛选手统统召唤过来,也有众目睽睽之下,将罗临获奖广而告之、钉成事实的心思。
参赛者们哪里能知道里面这许多的龌龊,一个个心怀忐忑,都希望自己可以获奖得到荣誉和奖金,所以等到比赛快要开始的时候,竟然没人迟到,还没到公布的时间,小礼堂现场已经坐了不少人。
时间到,领导发言,主持人制造氛围,一番唱念做打,罗临终于如愿以偿,上台领奖。昔日龌鹾不足夸,白衣少年此刻意气风发,只觉人生畅快,莫过于此。
全没注意到,赵主任在边上笑得诡异。
一番折腾,仪式收场,参赛者们有的惊喜有的失望,但表面上还维持着一团和谐。直到比赛结束,各方散去,王华也没有出现。
第二天,宇星娱乐得到比赛现场全程录像,立刻开始着手进行下一步动作。
没想到,计划运作到一半,便进行不下去了。
魔都音美,音乐学院,赵主任坐在宽敞的独立办公室里,一边惬意饮茶,一边畅想着,等自己升了副院长之后,该怎么烧第一把火。
电话响起,赵主任扫一眼手机屏幕,看清来电名字,赶紧放下茶杯,接通电话。没说几句就放下手机,赵主任脸色难看,呼吸粗重。赶紧拨打王华电话,铃声响了半天,始终没人接听,他不敢耽搁,立刻向教学楼跑去。找了半天,无果,想一想,又向美术学院跑去。
还没等跑到美术学院,就看见王华走过来,上前一把抓住,然后不断喘气。
“小王,你什么意思?”赵主任好不容易把气顺了,立刻低声问道。
王华本不愿再和主任见面,奈何被抓住,觉得还是把事情说清楚,“主任,不好意思,我觉得,自己还是做不到。罗临毕竟也没得罪过我。”
“小王,你要想清楚,这个事儿不是你说不做就不做的,没有你,计划一样照常进行,而且你要想清楚,”赵主任靠近王华,压低声音说道:“你要想清楚,现在这种行为的后果,要知道,这个合同,关系到多少人的饭碗,年轻人做事要想到后果,规矩就是规矩,想破坏规矩?我看,你的毕业证是不想要了!”说到最后,已是色厉内荏。
王华一直告诉自己要和气不要生气,气到自己不值得。
本来大家彼此都留点脸面,但你威胁我算怎么个意思?
王华笑笑,凑近赵主任耳边轻声说道:“主任,我去年买了。。。”
说完,不等赵主任再讲什么,甩开他的手就走了。
赵主任一怔,不明白王华什么意思,细细想着这句话有什么深意,好久以后也没想清楚,等反应过来再找王华,又哪里找得到人。
兹事体大,赵主任不敢耽搁,快步来到副院长办公室,没办法,实在跑不动了。平稳呼吸,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听到请进的声音后闪身而入。
片刻后,副院长办公室传来一声玻璃破碎的响声。
副院长在办公室发火的时候,王华正在宿舍里收拾行李。他住进来的时候,特意买了慢回弹床垫,如今没住几天就要走,还挺可惜。不过庆幸的是,没买导购极力推销的乳胶床垫,当时只觉得太贵不舍得,现在就要给自己的英明的前瞻眼光点个赞。
临走前,最后看了看宽敞舒适的宿舍,可惜了,走了。
于是向前走,没有回头。
学院门口,王华停下脚步,有点无奈了。
“嗨,本来想着,有点不好意思见你的,不过真见到了,也没啥。”
罗临看着王华,心情异样,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心思却转到昨晚与母亲的沟通。在罗临印象中,从小到大,母亲都是一副温和的样子,极少有发火的时候,上一次和自己生气,还是他说要进娱乐圈的时候。自己还懵着不明所以。当母亲把这个局掰开揉碎了讲给自己,第一反应是不信,这怎么可能,学校的领导设计陷害自己?只为了母亲的合约问题?这些人,这些人,特么有毛病吧???
后面母亲说了很多圈内的问题,罗临简直难以想象,自己的母亲竟然一直处在这样恶心的环境里,一直过得如此艰难。只恨自己不懂事,同时一阵阵后怕,如果不是王华一直拖着没给自己账号,自己可能真的就等不及去注册版权,自己想着必须得先给钱否则过意不去,没想到。。。
今天过来找王华,他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想的,其实这个事发生以后,两人就很难再做朋友了。此时见到王华,心里有几分复杂难言的情绪,如果不是这人提前在版权网上,将《同桌的你》的版权转让给自己,以至于让宇星的人根本无法抓到把柄,现在母亲可能左右为难,甚至可能产生更严重的后果,简直不敢细想。
让自己来找王华的,是母亲最后一句话,“你的这个朋友,不管出发点是什么,却是帮了我很大一个忙。如果不是他,恐怕很难这么容易脱身。这次只要再帮公司拍部戏捧捧新人,就能顺利解约。这个条件,已经是最简单的了。”
但真的见到了人,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反而是对方,态度仍然和之前一样。
这样也好,缓解了不少尴尬。
王华见对方站着也不说话,多少能理解罗临的窘境,笑了笑,道一声“加油”,随即拖着行李箱向校外走去。
罗临看着王华的背影,心中压抑的愤懑一时间忽然化作虚无。对方和自己一样,都只是局中棋子,同是棋子,自己只是蚂蚁,对方却是螳螂,比自己强多了,至少这次,他真的挡住了车。眼看王华越走越远,终于高声喊道:
“以后还是叫师兄吧,有缘再见。”
王华顿了下,没有转身,举起右手挥了挥,随后迎着太阳走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