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胜把圈里的驴牵到院子里,套上板车。陈三娘从厨房出来,把怀抱的一个正冒热气的大蒸笼放在车上。
“这么早套车干嘛呀?”三娘在围裙上擦干手上的水汽,扭过头责怪丁胜。“你先把驴拴了,快来帮我搬菜!”
“唉呀……”丁胜甩搭着膀子,百般不情愿地跟三娘进了厨房。
母子二人进进出出,搬了几回笼屉,才把一车热菜馒头装好。三娘不忘拿出一个棉被给饭菜盖上,最后才擦擦头上的汗,去给丁胜开院门。
“让你爹和师兄们慢慢吃,就说这里面晚饭也够,别惦记着跑回来吃饭了,啊!”
“唉呀……知道……”丁胜拉着车,向丁记武馆前去。
三娘又回到厨房,洗起土豆白菜,开始准备自己和丁胜的饭食。刚削完土豆,院门就被敲响了。“这孩子,肯定是忘记带什么东西了!”三娘嘟囔着,去开院门。
“娘,我回来啦!”
出乎意料的,回来的是丁虚云。三娘惊喜之余,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去年接过镖的青年镖师。
“诶,小伙子,是你呀?”三娘一面帮丁虚云拿包裹,一面招呼卯落泉,“真是辛苦你了!来,进来坐坐,吃个饭再走!”
“不用了,夫人,太麻烦。”卯落泉有些不好意思,云儿在后面巴巴地望着他。
“诶呦孩子,我菜都洗好了马上就能下锅。这大晌午的,你去村里酒家吃,人家知道了会笑话我不懂待客之道的。来来来,添副碗筷的事嘛!”
面对陈三娘,卯落泉实在盛情难却,便进了屋子。三娘先端上来一盘花椒米醋萝卜干给二人开胃,转身又下厨房忙活了。
“来尝尝,我娘泡的萝卜干是村里一绝!”云儿终于吃到了自家萝卜干,满足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卯落泉夹起一根尝尝,果然酸甜可口,还带着鲜花椒的清香。“嗯,这大概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萝卜干了。”
“那待会儿给你装点儿走!”
“不不,吃了还拿,不太好……”
“有什么的,这些萝卜都是村里人送的。他们为了吃我娘的萝卜干,总是给我们送萝卜。我家半个菜窖都是萝卜!”
“哈哈哈……”
“卯少侠你就别客气嘛……一回生二回熟,咱们都见了两回了。”
“那你也别叫我卯少侠了,听着怪别扭的……”
“唔,那就……卯……大哥?”
“嗯,这个好。”
“唉不行不行……我娘管我爹就叫丁大哥,这么叫有点怪……”云儿转转眼睛,“要不叫……叫……泉哥?”
“叫什么都行,就是别叫少侠。”
“好啊,那,你也别叫我丁秀才了,我也觉得别扭……叫我云儿吧!”
“行啊。”卯落泉正要去夹下一根萝卜干,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吃掉了半盘子。于是忙收了筷子,没敢再吃。他尴尬地搓搓手心,四下打量起云儿家的屋子。虽然是个土坯房,打扫得却异常干净,可见女主人是个勤快人。墙脚立着不少兵器,都擦得发亮。但最吸引卯落泉的,是一套挂在墙壁上的戎服。“诶?这是……”
“怎么了?”云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这是叶刹兵的戎服?”他惊奇道。
“是吗?我都不知道!”自从云儿有印象起,这套戎服就一直挂在墙上。她习以为常,也从未问过它从哪里来。
“去年我去过一趟漠北,在那边见到过叶刹兵,就是这样的穿着。”
“啊?真的啊?我得问问我娘。”
不多时,三娘端了三个菜一个汤上来。
“不知道你回来,炖的鸡都给你爹和师兄送去了。今天这顿饭有点素,我多炒了几个鸡蛋……”三娘对云儿说完,又转向卯落泉:“哎呀小伙子实在不好意思,待会等我儿子回来,我让他去酒家切两斤酱驴肉,啊!”
“不用不用,夫人,我不爱吃肉……”
“年轻小伙子正长身体,不吃肉怎么行!没事,我这俩孩子也要吃,不麻烦。”三娘说着话,端起盛萝卜干的盘子去厨房补满了来。
这边三娘正张罗着让二人先吃,那边又响起敲门声。丁胜闻着饭香味儿就要冲进门来,却被三娘塞了几个碎银子,打发出去买驴肉了。丁胜骂骂咧咧,听到有客人也不好发作。等他转回来,见家里招待的是个生人,更是不爽。
“这谁呀?看着有点眼熟。”丁胜小声问三娘。
“送云儿回来的镖师。”三娘道。
“哦……那不认识。”
“对了小伙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三娘问道。
“我……”卯落泉犹豫了一瞬,看向云儿。只见她也是满脸的不知所措,似乎比自己还踌躇。“卯……”
“赵镖师!”云儿先喊了出来。卯落泉惊讶不已,对上她的目光。她也慌了神,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这位是赵镖师……”
“在下赵……六,是镇武镖局的……乙等镖师。”卯落泉顺着她的话继续编了下去。
“啧啧啧,这么年轻就是乙等镖师啊!小伙子真是年少有为!”三娘夸赞道,丁胜不服气地冷笑一声。三娘听到他的不屑,瞪了他一眼:“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看看人家小赵,功夫好,年纪轻轻就拿着铁饭碗。你也跟人家学习学习,这么大了别贪玩了,怨不得你爹老说你!”
“唉呀……”丁胜非常想撂下饭碗来一句“我不吃了”,然后留下潇洒的背影走人;但终究没能做出来,只是在脑子里过过干瘾罢了。
吃过了饭,三娘装了满满一罐子萝卜干,定要卯落泉带着路上吃。卯落泉也已恋上那萝卜干的味道,于是没多推辞。云儿一直送卯落泉到村口,才依依不舍地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