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风这日心情大好,来到芸豆胡同寻杨沐荷。沐荷见了他自是眉开眼笑,只是看他心思似乎不在姑娘们身上,又难免不悦。
“怎么的?东张西望,这是在找谁呀?”沐荷用纱扇半遮面,假意随他的眼神四处巡视一番,“找谁告诉我,我给你叫。”
“啊……不用不用。”云风嘴上说着,还在伸长脖子往后院瞧。“你师弟的戏班子走啦?”
“反正今儿是不在!”沐荷把他请到座位上,“我看你是魔障了,忘了我怎么跟你交代的?你在我这儿找谁都行,就是别找他。”
“嗨呀,你多虑了。”云风笑着直摆手,“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我要求也不高,只想听他的戏。这戏好,还不准看客打赏吗?”
“得,我还是闭嘴吧。”沐荷给他斟上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言难劝……劝什么?”
“该死的鬼!好啦好啦,不提他就是……”云风拿起茶碗,瞟向沐荷纤细的手。“你这指甲颜色真好看,是古斯国的粉玫瑰?”
沐荷挑起嘴角:“不愧是镇武镖局当家的,就是识货。”
“粉玫瑰可是稀罕玩意。不过你若是喜欢,我想法子给你弄点儿来。”
“怎么着?无事献殷勤?”
“我就非得有事找你?喜欢你不行?”
“又来……少打趣我。”沐荷翻了下眼皮,“唉,不过认真的。你没事找我,我可有事要你帮忙。”
“嗯?”
沐荷凑到云风面前,用手支着腮。“我有个内侄女儿,刚及笄。我哥哥死得早,嫂子只有这一个闺女,自是宝贝得紧。虽是穷苦人家,却也舍不得让孩子进我这行当。因此这孩子清白的很,从没让人碰过。如今大了,想着寻个出路。她老子娘没别的要求,只求些棺材薄本,够自己养老送终也就罢了。不知上官三爷可认识什么好人家,想收年轻姑娘做小的?若是熟人,我也放心。”
“刚及笄么……”云风似乎挺感兴趣,“容貌如何?”
“我们家人都是一个模子刻的,你觉得呢?”沐荷拿眼一挑,云风的半缕魂就没了。
“哎呀呀……”云风转起老蜡佛珠,笑意不自觉地挂上嘴边,“这要是能看一眼,也就方便说和了……”
“哼。”沐荷摇起纱扇,“不瞒你说,人在我这儿。不过好人家的孩子,哪能随便让你看?”
“见外了见外了……”云风抬脚去蹭沐荷的腿,“我看一眼能怎的?你的内侄女,就算拜我为干舅舅我也乐意。”
“干舅舅啊?”沐荷一手撑着桌子缓缓站起,“那你这干舅舅,可得给外甥女说门好亲事!”
沐荷出了门去,不一会儿引着个少女回来。云风远远地就开始打量她:只见她眉眼低垂,微微含胸,腰肢细柔;五官尚存稚气,却已经是个美人坯子。杨掌柜果然没说错,这女孩的确与他有五六分相似。
“这是上官三爷,他刚说了要认你做干外甥女儿呢!”沐荷让侄女给云风行礼。
“见过上官三爷……”女孩怯生生的,不敢抬头看云风。
“我侄女杨纤纤,爷叫她纤纤就好。”沐荷把纤纤往云风面前一推,“快让上官三爷好好瞧瞧,给你寻摸个好人家。”
纤纤被这一推差点摔倒,云风顺手搀住了她的胳膊。纤纤害怕地皱起眉,将脸扭到一边。云风托起她的下巴将她左看右看,越看越爱不释手。又捏起她的手来瞧,这手又细又嫩,想必她母亲不舍得让她干粗活。
“嗯……”云风给了沐荷一个眼色。沐荷会意,让纤纤下去找姐姐们玩耍。
“怎么样?”沐荷款款坐到云风旁边。
“哈哈哈……”云风向后一瘫靠在椅背上,捏弄着手里的珠子,“你让我这个老鳏夫做媒,不怕我中饱私囊啊?”
“那——”沐荷坐直身子睁圆眼睛,“这丫头还求之不得呢!因是上官家,我怕她入不了爷的法眼,便没敢提。若爷有意收她,就是皆大欢喜了!”
云风满意地点点头。“说个数吧。”
“人你也瞧了,我就不弯弯绕绕了。”沐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在左手心里拍了两下。“一口价儿,不成就找别家。”
云风轻皱下眉,一脸玩味地看着他。“成!”
“成?这么爽利?”看云风答应得如此之快,沐荷有些出乎意料。他将两根手指在云风面前正着反着比划两圈,道:“爷,我说的可是‘千’,不是‘百’。”
“知道,你出的价合理。”
“你这是……发了什么横财啦?这么阔绰?”沐荷攀附在云风臂膀边,将手搭上他肩头。
云风侧过身揽住沐荷的后颈,顺势亲上他的面颊。“我就是嘴硬,我哪有钱……干脆给我签个卖身契,抵押给你吧……”
“呸,下流种子!”沐荷推开他,佯装生气走到门口,扶着门框回头笑道:“你要是哪天流落街头,就算饿死,我也不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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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杨纤纤就被北府的轿子抬进了上官家大门。云风与她匆匆打了个照面,就往镖局去了。婆子带纤纤来到内院,先是吩咐厨房准备吃食,又匆忙地出府去,要找裁缝来给她量体裁衣。
北府虽大,却不像芸豆胡同那样热闹。仆人不多,各有各的忙活。纤纤不敢随处走动,静静地等厨房上饭。
“你别跑!你别跑!诶?躲哪儿去了?”
院子里突然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却正巧在门口不远处停下。纤纤听得愈发紧张,起身想找地方躲藏。可没等她行动,一个男孩便已扒在门框上,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咦?你是谁?”男孩发现了倚着桌子不知所措的纤纤,面带疑惑地走近她。“新来的丫头?”
纤纤见他不过八九岁,衣着却甚是华丽,语气更是不羁;于是猜到他是上官家的主子。
“不会说话?哑巴还是傻子?”男孩试探性地骂了她一句,见她一味地低着头,更是放肆起来。“大傻子!大傻子!略——”他向她吐着舌头做起鬼脸,又趁她不注意狠狠地踩了她一脚,然后嬉笑着跑远了。
纤纤疼得蹲下去揉脚趾,但明显她更心疼自己离家时二叔为她做的新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