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霆哑着声音，“依一回去了？”
“嗯！”他邀功似的，“我助完攻就叫她回去休息了。”
“你又跟她胡说了点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把她在救护车上的壮举复述了一遍。她还挺关心你的，一直问我你的情况。”
“后面你把嘴给我闭紧点，我不想她内疚。”陆延霆指了指自己的床边，“床头抬起来，君昊。我坐会儿！”
“要不要我伺候你洗脸刷牙？”他一边费劲地摇着拉杆，一边开着玩笑，“就昨天她那关心你的劲儿，我敢说她心里是有你的，还不止一点点。估计等会又要蹿过来看你。我看你还是赶紧刮个胡子，洗个脸，再刷个牙。保持个人卫生和形象，等会氛围到了的时候，你也不至于缩手缩脚。”
“你昨天到底是怎么跟她说的？”
“怎么说？当然是实话实说，添油加醋往严重里说。”他得意得拍了拍手上的灰，“就冲着我把情况说的那么严重，她等会也得过来看你。”
“以后她要是再问起来，你就往好的方向说，别吓唬她。”陆延霆看着茶几上自己的电脑包，“把电脑拿给我。”
“你还是先洗漱吃点东西吧，工作的事情也不着急。夏今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把自己也整垮了。现在你俩是半斤八两，谁都占不了先机。”
陆延霆平静得看着他沾沾自喜，“你真的以为，夏今安这次只是玩大了？”
“难道不是他自己玩脱了吗？”
“在开始筹备这次团建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如果夏今安要动手脚，首先就是大巴，其次就是食物。”
韩君昊给他倒了一杯水，“所以我们仨坐一辆，你和他吃的也是同一锅。”
“以他的头脑，多少算到了我们的安排，但他还是在汤里做了手脚。不仅是我和他吃的这一锅，其他的也动了手脚。但又不是全部，你吃的那锅就没问题。”
“总得留一波人善后，毕竟他也不想跟你同归于尽。这次午饭的食材都是统一采购的，也没有用大家采回来的菌子。唯一的区别就是有一锅按照你的吩咐没有放香菇。”
“但那锅也有问题。”陆延霆抓着玻璃水杯却没有喝，“夏今安没把事情做绝，给大家都留了退路。可能是想告诉我，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他晃了晃水杯，看着里面平静的水面被打破，“当地向导和厨子也都是我们找的，但他却能捷足先登。”
“我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不是他私底下买通了他们，就是我们内部又出了内鬼。”
“现在报价的时候，材料价格都是我们市场部亲自去找材料供应商询价，款项支出也都是过你的手。采购部和财务部的隐患应该已经没有了。也许他就是在跟我打心理战。”他终于喝了一口，“夏今安选择吃那锅的时候，就知道我一定也会吃那锅。就算当时我不在，你也能把那一锅留个底。他选那一锅是要我清醒着知道一件事，先机一直都在他手里。他可以遛着我玩，也可以遛死我。”
“他是真疯。”
“我奉陪到底。”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挫败感让韩君昊颓了肩膀，“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由着他再遛死我们华庭康威。”
陆延霆勾了嘴角，昔日犀利的目光重现，“就因为他料到我会和他吃同一锅，所以我必须和他吃同一锅。他以为自己预判到了我的预判，但未必知道我也预判到了他的预判还故意跟着他的节奏走。”
“等等，所以你知道那锅会有问题？”
“不知道。但多少猜到了可能会出问题，所以才带着部门里的人拖了一段时间才回去吃午饭。煮了这么久都没能把毒素去掉，多半不是菌子本身的问题了。我是想看看那人到底有多狠。就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狠，其他几口锅也动了手脚，连依一他都没有放过！有点为了我这一棵树要烧了一片林子的意思。”他倏尔一笑，“有意思！”
“哥，你可别真的跟着他发疯！”
“总有一天，我会让夏今安这张嘴永远闭上。”
韩君昊欲言又止，“杀人犯法……”
“他买通我的技师在我赛车上做手脚的时候，我看他也没想过这事犯法。还有依一的事……”陆延霆深深吸了一口气，缓和着心中泛滥的仇恨和杀意，“这事过不去，君昊。这一回，要么他死，要么我亡！”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哥。现在叶依一也回来了，你要往前看。”韩君昊继续劝他，“你和夏今安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他就已经给你挖了这么多坑。”
“所以我才必须更加小心。”他若有所思，“但对付疯子最好的办法，不就是比疯子更疯？”陆延霆的神色看起来再正常不过，“都说女人笑得越甜，命越苦。我不能让这句话应验在依一的身上。从前她吃的苦已经够多了。”
把玻璃杯放在了床头柜上，他利索得从病床上起来了。
“原来你能走啊！”
陆延霆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我从没说过我不能走。”
“那你刚才还让我帮你摇床！”
“我是你哥，让你小子给我摇个床怎么了！现在是我住院，又不是你住院！”
韩君昊见他拿干净的病号服，“你要洗澡？”
“一直在出汗，人都馊了。”他朝身后的人摆了摆手，让他自己忙去，“就像你说的，等会依一要来，我总得维护个人卫生和形象。”
听见隔壁哗啦啦的水声，叶依一吃到一半又停住了。一个人总不能洗两次澡，那只能说明隔壁病房里的病人能下床了。想到这里，她顿时觉得眼前摆着的早餐都香了。
不一会儿，韩君昊就来敲门。说是要出去办事，拜托她稍微照看着点隔壁。
叶依一求之不得！等人走得不见影子，她就蹬着大拖鞋出门了。
走廊里很安静，以至于连敲击键盘的声音都能听见。
她腹诽：“不愧是工作狂！”
“依一？”
叶依一吓得一个激灵，以为自己的心声又被他听见了。
病房的门并没有关严实，门缝中透着屋内的明亮。轻轻推开，迎接她的是一抹有温度的注视。
陆延霆笑着朝她勾了勾手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