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艰难地将卓星野搀扶到沙发上，本来想替他擦一擦脸，但因为不方便进他的浴室，只能回屋搬了一堆瓶瓶罐罐，最终历时一个小时，总算是帮他把脸上的妆卸了。
看着卓星野安静地躺在沙发上，脑子里竟然莫名想起和他鼻子蹭鼻子的画面。
门口溜进来一阵小风，吹走了唐念的思绪。唐念回过神，看了眼沙发上的卓星野，准备离开。
刚站起来，就听见底下的人一声“哎呦”。
“你怎么了？”唐念紧张地问。
卓星野弓腰，抱头，嘴里喃喃自语：“我的头好胀，疼。”
“谁让你喝这么多，酒量差还敢挡酒，看你下次敢不敢。”
卓星野当然不会回答她的话，嘴里哼哼唧唧的更严重了。
唐念心软了，弯下身子问：“真的很疼吗？那我给你煮一点蜂蜜水？”
卓星野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唐念转身回房间，离开前怕他着凉，特意给他盖了一条小毯子。
卓星野躺在沙发上，耳朵听着对面厨房的烧水声，少年混浊的目光逐渐澄澈，望着天花板，陷入一种无尽的沉默。
原来他软弱到要靠卖惨才能留住唐念。
刚才走廊上的试探，卓星野心动而克制。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只要一点点甜头就可以爆发的疯狂。
然而他没办法亲口将这层爱意说出。
如果没有这个身份，他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唐念自己的心意。
即使她不喜欢自己，即使她一如五年前那样拒绝自己。
这同时，卓星野也发现自己依旧看不清唐念。
唐念对所有人都亲切，对自己也是。但她释放的所有亲切感都像包裹着一层淡淡的疏离，其实她从心底里，就很难信任别人。
卓星野只有在方回身上才看到过她一点点的全力托付，
只是一点，就足以让卓星野嫉妒的发狂。
唐念回来的时候，卓星野依然蜷缩着身体。毯子被挤到一边，他穿着外出的衣服，看上去睡得不太舒服。
“你要不要先换件衣服？”唐念起身，四下看了一圈发现外面一件衣服都没有。
“我帮你去卧室拿件衣服换一下？”
卓星野没吱声，唐念就当他答应了。
然而等她走到卧室门口，看到门锁才想起，他的卧室好像不能随便进入。
上次，卓星野卧室是用一把锁锁住的。而这次，换成了一把电子锁，连人脸识别都没有，只能靠指纹和密码。
他的卧室很私密，大概只有苏怡才能进去。
唐念眨眨眼，自己都没发现眼角划过一丝失落，上扬的嘴角默默放了下来。
“还是先喝蜂蜜水吧。”像是安慰卓星野更像安慰自己。
唐念扶卓星野慢慢坐起，卓星野很重，整个人坐起后没有重心，软弱无力地靠在沙发背上。
唐念强行掰过他的头，把吸管塞进他的嘴里，命令道：“吸。”
说了两遍，卓星野才乖乖照做。
卓星野满脸通红，在空调暖风的吹拂下，额头沁出一颗颗细密的汗，发梢微微湿润。
“怎么跟小孩似的。”唐念用一张餐巾纸，替他擦掉额头的汗。
一边擦一边观察他的脸。
五年后的卓星野，其实和五年前差不多。五官属于等比例长大，但眉眼深邃了一点。下颌线也锋利了很多，更显男人味了。
卓星野喝水的动作慢慢吞吞，唐念拿得手都酸了。后来她干脆侧着身子坐在沙发上，头枕着沙发，默默看他喝水。
等了好一会儿，卓星野才喝完，唐念都有点儿困了，。
“没了，别吸了。”唐念从他嘴里拔出吸管，将杯子放在茶几上。回头看到卓星野又睡着了，估摸着他这睡眠质量怕是睡哪里都无所谓，“既然卧室锁了，你就在沙发上将就一晚吧。”
唐念扶他躺下，卓星野却使着劲儿不肯躺下。
唐念努力了好几回，他也不肯配合，“算了，随你吧。反正在你家，你爱干嘛干嘛。”
折腾了这么久，卓星野是收拾好了，可唐念自己还乱糟糟的，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再睡个大觉。
谁知，刚一转身，一只大手揽住她的腰，将她一把拖到沙发上。
唐念始料不及，跌坐在沙发上，靠着椅背，惊魂未定。
“你……”唐念盯着始作俑者，忍不住教训一番。
卓星野却懒洋洋往前栽倒，整个人倒在唐念身上，垂下的头正好枕在唐念的左肩，脸埋在她的肩窝。
唐念：“……”
“重死了，你快起来。”唐念用手推他，根本推不开。相反，这力道还越来越重，像座大山一样压着她。
“卓星野，我生气了。”
肩上的人毫无反应，只有呼吸声沉重，嘴里喃喃道：“……我头疼，想吐。”
唐念的心又软下来，轻轻帮他按头：“那这样，会好一点吗？”
肩上的人动了动，吐出一声绵长的“嗯”。
他是舒服了，但唐念非常不舒服。特别是卓星野呼出的气息吐在她的后脖颈上，奇痒无比。
唐念按了一会儿，轻声问：“卓星野，我真的很凶吗？”
她自己都没发现，其实她很在意在这件事。
肩膀上的人又动了动。
“所以大家都怕我。”
在公司里，明明唐念和同事们都是差不多的年龄。但因为身份的区别，大家好像都不愿意和她畅聊公事外的事情。
唐念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她其实都能感觉到。
“不怕，”卓星野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半搂进怀里，“谁说我怕你了，我才不怕你。”
“那我以后对你温柔一点，好不好？”
“嗯——”
唐念忍俊不禁，还说不凶，多问一句都能露馅。
空气静默了片刻，两人都沉默不说话。唐念呆呆地看着茶几，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她说：“你刚刚叫苏怡来干嘛？”
这句话唐念刚才就想问了，但碍于人多。而此刻深思之后再问，是因为卓星野喝多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唐念想听一听卓星野的真言。
“她讨厌，她不让我喝酒。我想喝酒……”
“你的意思是，她知道你在喝酒，专程跑过来叫你别喝酒？”
“恩。”
“那她很关心你啊。”唐念话语平静，但倚靠在唐念肩膀上的卓星野却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在她看不见的背后缓缓睁开双眼。
唐念自嘲：“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在乎你喝得多不多，苏怡很爱你。不像我，只会把你推到酒桌上。”
深夜容易伤感，多想一点都容易陷进愧疚中去。
“没有，你很好。”卓星野没办法开导她，只能假装迷迷糊糊的样子回答她。
唐念没吭声，不知道信没信，沉默的时刻，她的手依然没停，轻轻地拍打卓星野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
有一瞬间，卓星野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知道自己装醉。
良久，唐念轻声问：“你现在舒服点了吗？”
卓星野留恋地倚在她的肩窝，贪婪地闻着她的味道，懒懒说：“痛。”
身下的人长长叹了一口气，“看来以后真得不能让你喝酒了。”
卓星野狡黠地笑了一下，将她拥地更紧。
不知过了多久，卓星野真得睡着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拥着喜欢的人，用一种别扭的姿势，沉沉地睡着了。
他不知道唐念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感觉有人把他轻轻地放下，为他盖上毯子。
这一夜，卓星野睡得异常安稳，没有噩梦也没有烧脑的线索回顾。
像沐浴在阳光下，闻着花香，沉沉入睡。
早晨，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
来自同事。
一接起，就是沉重的信息。
“星野，苏怡昨晚回家路上遭遇歹徒，被刺了一刀，现在躺在医院。”
“她人没事吧？”
同事说：“你放心，没有生命危险，人也醒着。幸好出租车司机反应快，抱着她就送医院了。”
“无缘无故为什么会受到袭击？”卓星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难道是吴刚？”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按照我们目前查到的证据，似乎真的只是运气不好，碰到地头流氓了。”
“是我害了她。”
“你别这么说，大家都是为了任务。不过眼下为了苏怡的安全，她确实不适合再和你接触了。”
卓星野说：“我明白，替我向她说声对不起。”
同事说：“为了保护苏怡，也为了让背后势力相信你们已经断掉联系，警方故意放出你们吵架的绯闻，接下来就需要你们公司出面，将这件事情解决。你这边对酒吧的搜查也先暂停一段时间，避免暴露身份。”
“我明白了。”
………
和同事刚讲完，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果然门打开，唐念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
或许是昨晚的事情，两人都有一点别扭，但彼此都不知道对方还记得多少，所以只是别扭了两眼，立刻又恢复如常。
“祖宗，你知道你火了吗？”
卓星野明知故问：“有多火？”
唐念拿出手机，“热搜第15，十线小明星恋情曝光，偷偷带嫂子逛夜店。”
卓星野皱眉：“这也不火啊，还有向上的进步空间。”
“你还想向上？你知道这已经是危机公关的范畴了吗？你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不再是没人关注的小明星，以后说话做事都要注意分寸。”
卓星野说：“你打算怎么处理？”
唐念瞥了他一眼，“你想我们怎么处理？”
“不用处理，”卓星野一脸释然，眼睛审视着唐念的脸，深怕错过她每一个细微表情，“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了。”
唐念果然非常震惊，震惊之余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什么时候的事情？”
卓星野眨眨眼：“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