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司马谦战胜丘敦逶,结束这场汉胡战争前,定时定点骚扰诸葛琮的家伙中又多了一个皇长子刘潆。
这孩子每次过来都要搜肠刮肚与诸葛琮谈论半天诗词歌赋,拼命地展示着自己。
——他似乎觉得,一切高阶文士都应该喜欢这类东西。
少年人年纪尚轻,所有想法在诸葛琮眼中堪称一览无余,好懂得像一张白纸。
【他很焦虑。】
诸葛琮看着眼前努力礼贤下士的少年,思考道:
【自小被身边所有人赋予厚望,但个人实力却无法实现这种期望,由此产生了类似与焦虑和抑郁、自卑的情绪……吗?】
【这样就说得通了,怪不得他能被师湘训得抬不起头,连反驳都不敢反驳一句。】
诸葛琮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很是捧场地对于少年努力憋出的长诗抚掌赞叹。
内心却堪称冷酷地给他下了个定义。
【若他是平凡人家的子弟,那自然是千好万好。可他生在天子家,却没有匹配的才华。】
【刘潆若是继位,定会成为善于听取周围人一切意见的弱君。】
而目前的大汉不需要这样一位弱君。
诸葛琮冷静地思考着。
文士武者的寿命悠长,高阶文士武者的平均寿命更是达到了一百五十岁左右,其中精力巅峰期更是从二十岁一直持续到八十岁,整整六十年时间。
一直到满八十岁时,他们的容颜才会真正衰老,文气才开始慢慢减少直至消失殆尽,即为“天人五衰”,逐步走向死亡。
天子的印绶等阶并不算高,根据诸葛琮估算,他老人家寿数大约在百岁左右。
也就是说,再过十余年,他的精力就要开始衰退。
而根据这个世界的传统,一旦天子出现“天人五衰”现象,便要原地退位,迎接下一任天子登基……
简而言之,此代天子的统治周期只剩下不足十年。
更恐怖的是,当今重臣都还在青年壮年,还个个功勋显着,为人称颂。
下一任天子必须足够英武英明,才能够压住这群刺头儿。
刘潆他做得到吗?
诸葛琮持否定态度。
他已经十七岁,年纪已经不小,却依旧“望之不似人君”,就连师湘都敢给他甩脸子。
未来十年,他除非被龙傲天穿越上身,不然根本不可能成长为比他父亲更强势的君王。
送走依依不舍的皇长子后,诸葛琮默默坐在屋内,长叹了一口气。
【唉,这操不尽的心啊……】
【想要让这全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怎么就这么难呢。】
印章也跟着叹气,闷闷道:
【是啊,更别说,你还有自己的事要操心。】
【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退休啊?真是越想越烦越想越烦。】
【……要不你自己把天子干碎、把皇室子弟一网打尽后自己登基得了。】
【之后再效仿明朝来个内阁制度,把司马谦荀清师湘边宴往内阁一塞,让他们给你打工干活儿,你只用定期去看看这群牛马有没有按时打卡……】
【诶嘿,这不就完事儿了!】
印章说着说着就高兴起来,怂恿道:
【诸葛琮,你说,这可行性是不是很高?】
诸葛琮:……
【……闭上你这烂嘴。净给我出馊主意。】
印章:【啧。】
它很不高兴地在诸葛琮腰间胡乱蹦跶起来。
*
深夜。
师湘坐在郡衙内,严肃地向进门的荀昭点了点头。
后者也板着脸,杏眼中满是幽深神色。
师湘低声道:“东西带来了吗?只有南边儿有的……”
荀昭点头,从背后掏出个什么东西,深沉道:“嗯,带来了。”
师湘闻言,勾起了唇角。
俊美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一明一暗地闪动着,最终缓缓埋入阴影之中,只余那双桃花眼闪着幽幽的光。
“哈哈,那就好……”
他笑得有些诡异。
“时间就快要到了,这下一定能让他——”
*
“啊湫!啊湫!”
亓官拓连打两个喷嚏,一脸懵逼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怎么了吗?大兄?”
亓官征正在一边锻炼,余光看见亓官拓一脸狐疑地望着他自己的手,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最近感冒了吗?”
亓官拓晃晃脑袋,无语道:
“高阶武者寒暑不侵,谁还会感冒?”
“只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说到一半,这个身材强壮的幽州人忽而沉吟不语。
亓官征配合地问道:“什么事?”
亓官拓犹豫道:“你说,若是仲珺回了中央,咱们以后还能见着他吗?”
他指了指自己:“我回朝汇报后,定还是要驻守幽州。”
“而你是东莱郡尉,哪怕因战功升职,也顶多调动到其他大郡为官,不可能直接跳到中央去。”
“再过段时日,等那边战事结束……”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捂住了自己裸露的胸口,喃喃道:
“还没要到他的效忠名额呢。我眼馋那个麒麟头很久了……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呢?”
亓官征也垂下了脑袋,有些沮丧。
“是啊,时间过得好快……”
一时间,沉重的气氛覆盖了大亓官和小亓官。
在片刻悲伤后,亓官拓再度开口:
“……上次不知道仲珺会读心,效忠请求还未说出口就被他拒绝了。”
“现在好歹也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也有了更多了解……他看着也不讨厌我……”
“要不,我再试一次?”
他眼一闭,心一横,自我打气般说道:
“都说烈文怕缠武,反正成功了就血赚,不成功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我明天就再找他说一次!再诚恳一些!他顶多也只是把我压地上打一顿而已!”
“换个方向想想,就算被压在地上打,也能闻到他的文气味儿,我还是不亏!”
亓官征目瞪口呆,看着自家大兄疯一样地跑进屋还“啪”一声关上了门,默默在风中凌乱。
片刻,他也喃喃道:
“要不,我也顺带试一试?”
一想到要向仲珺请求效忠,他的耳朵便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仲珺他……好像一直也没有婚配,更未留下子嗣……
莫非……
他赶紧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又跑到院里的水缸前,一拳把冰揍开,将葫芦瓢从冰层上扣下来,舀起一瓢水“哗啦”当头浇下。
在透心凉意中,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青瞳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嘿嘿,明天他一定也要试一试!
就像大兄说的那样……
——成功血赚,失败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