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在地上,透过树梢间的细缝,让每一片叶子镀上了金子般的光辉。
据傅家二房派来的管事说,二房夫人想要在绣云阁置办几套衣裳,邀她是为了看选花色缎面。
绣云阁是她的产业,二房元氏相请也算是她向她投去橄榄枝,示好的意思。
傅家是钟鼎鸣食之家,和她们结交对她只有好处。
傅家二房虽不能和大房相比,但元氏娘家是巡盐御史,只有深得帝王信任才能兼任,是个肥差。
而她的夫君官职虽不高,也不能同大房一样袭爵,但在安定王手下效力,且大房和二房和睦,兄弟情深,镇国老夫人也十分疼爱他,将来也有一番造化。
李禾曦跟着傅家的管事一并去了傅家。
傅家寿宴上去过,所以她认得路。
她挑开帘子,这路并不是去往傅家。
李禾曦倒并不觉得有人对她图谋不轨,傅家这个管事她认得。
外头的管事显然也注意到了,笑眯眯的说:“长公主,咱们家夫人新置办了一处宅子,咱们现在去的便是这处宅子。”
京中贵妇攀比之风盛行,豪置房产数不胜数,为了遏制这种风气,天子首先让自己的后宫作为表率,一律从简,但效果甚微。
以致出台了限购令。
李禾曦点点头,傅家作为顶级的高门大户,置办几个房产,并无不妥。
为着是去傅家,她只带了个婆子,崔嬷嬷去了一趟崇山得了风寒,豆蔻也神色恹恹,便让她们吃药歇息。
一路上无话,到了永丰街巷中间一栋宅子跟前,马车停了,婆子扶着李禾曦下了车,管事的恭敬道:“长公主,这边请。”
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了一个穿戴齐整的女使,她纳了纳福行了礼,李禾曦跟着她走了进去。
从西角门而入,转过门前影壁,一直沿着长廊进了内院,宅子不大,却别有一番江南韵味,一路行来曲廊绕堤,池塘小桥。
过了一个月洞门,隐约听见一阵爽朗的谈笑声。
从假山石径而过,女使掀了一角帘子,“二夫人,长公主来了。”
“还不快请进来,”元氏起身从里头出来,屈了屈膝,“长公主您来了,妾不曾远迎,还望长公主恕罪。”
李禾曦扶她起来,笑道:“二夫人,快些起来,这不是宫里头,咱们不用这些虚礼。”
元氏这才正眼去瞧,之前寿宴上她并没有好好去瞧这位寿康长公主。
女使替她解下牡丹色的斗篷,露出里面的粉蓝撒花长袄,下着月白色长裙。
面庞光容鉴物,艳丽惊人。
沈肃不禁喉咙滚动。
一截子粉颈映着窗牖上透进来的日光,雪压霜欺,白玉无瑕,让人恨不得钳住摩搓。
他这一闪神的间隙,李禾曦已经瞧见了他。
有些意外他的出现。
元氏自然看的一清二楚,她笑着指了指对面坐着的沈肃,打趣说道:“这是咱们家的混世阎王,沈肃,别看外头传的厉害,只要不犯事,便相安无事,长公主,您可别觑他。”
能这样说笑,看来傅家二房和他关系甚好。
李禾曦转头看向他,“沈大人。”
沈肃目光和她对上,“长公主。”
眼前的男人,嗓音轻柔,神色认真,她停了几秒,耳根发烫,忙移开视线,“二夫人,昨日崇山别苑本宫和沈大人偶遇,彼此也算打过照面。”
“那正好,”元氏漾起笑来,亲自牵起她的手在沈肃对面坐下,“他在,我还想着是否会唐突了长公主,既然你们见过面,也算熟识。”
她将盒子打开,“年下要到了,我想着做几套新衣,但花色上左看右看就是选不下来,听闻宫宴上长公主穿的那套衣裙便是亲自裁刀,眼光定然极好,便想着请长公主替我掌掌眼。”
李禾曦往盒子里一一瞧去,沈肃从案几上端了茶啜饮着,里面琳琅满目,什么款式的花样子都有。
元氏伸手从盒里拿了一小截面料在自己手背上比了比,问道:“长公主,这颜色可衬?”
李禾曦左右端详了片刻,沉吟道:“二夫人,你的肤色自然匀称,什么颜色都相宜,但暗红色还用金线挑这么多纹样,便有些俗了。”
元氏仔细瞧了瞧,正月里本就热闹,在穿个一身红色金绣,也忒像年画上的福娃,便放下面料,笑着说:“长公主还是您慧眼,便由您来替我挑一身吧!”
李禾曦扫了眼盒子里的面料,拿起一截大红色纹缎的面料道:“这花色倒配二夫人,喜庆端庄中又不失一丝明媚。”
元氏接过面料,面料用的是大红色染就得丝绵,上面纳有绣球、海棠、牡丹、月季、藤萝等十二种花卉,布局疏朗,颜色轻柔雅致。
李禾曦又挑了一截,是朱红菱纹罗式纱丝绵袍,纹样没有上一件华丽,她道:“这件若施了繁丽的花样,反而压了颜色不美,可以在领口处,袖子上设三元花卉纹彩蝶。”
元氏眸色一亮,“果然各有特色,长公主好眼光。”
沈肃不禁一笑,他看中的人眼光自然极好。
借着吃茶,眼光落在了她耳垂上。
小巧带着点粉色。
垂下两颗白珠子,说不出的诱\/惑。
他的视线拂过耳垂,拂过红\/唇,拂过白腻脖颈。
再往下是层层的衣襟。
眸光深邃。
而他的对面,李禾曦毫无知觉。
已经为元氏又挑了几件花样来。
元氏又道:“我这弟兄,整日穿的像个包公,如今新正要到,还请长公主也替他选上一身来,颜色明亮些才是。”
李禾曦进屋坐下后就没再看过他,听元氏又说起他,不禁抬眼瞧了去。
她这一眼又正好对上他跟着回眸看过来的眼睛,眸子黑又深。
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一跳,隐隐有些不安。
就在她想要探究过去,沈肃的眼神已经从她身上扫过,看向装着花样的盒子。
他是没看到她眼中的心惊,慢条斯理地从匣子里拿出一截素丝锦袍,像是在思考这料子衬不衬意。
应该是她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