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营帐内灯火昏黄,映得人影微颤。魏启疾步入内,将一份密封的信笺呈上,低声道:“将军,京城急报。”
萧长瑜抬起头,脸色平静中带着些许疲惫,接过信封。他用随身的小刀划开封口,目光一扫,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住。他的手微微颤抖,眼神一瞬间黯淡无光,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魏启察觉异样,试探着问道:“将军,京城出了何事?”
萧长瑜闭了闭眼,似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情绪。他沉声道:“无事,退下吧。”
魏启仍不死心,皱眉道:“将军,京中若有变故,您不必独自承担,我们一起筹谋应对也好。”
萧长瑜挥了挥手,语气愈发低沉:“本将军说无事,便是无事。”
魏启见状,只得硬着头皮退下,但心中疑惑不解。他退出营帐后,心头暗暗盘算:“京城的急信,若是萧家有事,将军断不会如此反应。如此说来,必定与顾公子有关。”
想到此处,他狠狠攥紧了拳头,眼中透出一丝愠怒:“顾明书啊顾明书,你究竟又惹了什么事,让将军如此失魂落魄?明华园那些闲人,真该逐一处置!”
营帐内,萧长瑜瘫坐在软榻上,目光无神地盯着帐顶,耳边是风掀起帐帘的声音,夹杂着外头清兵的巡逻步伐。他的手中攥着信笺,李庭那熟悉的笔迹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刺入心头的利刃:
> “将军,属下实不知该如何言明此事,但因事关顾公子,不敢隐瞒。明华园新来了一个青年人,此人本是一介书生,因相貌颇佳,才被顾公子留下做掌事。此人心怀不轨,屡屡接近顾公子,甚至常与他共处一室。明华园上下皆有议论,属下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将此事禀报,还请将军定夺。”
萧长瑜目光紧盯“共处一室”几个字,仿佛那些字正在燃烧,烙在他的眼底。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顾明书温柔的笑容,以及那人曾对他说的每一句情话。然而,此刻这些回忆如梦似幻,逐渐被一层名为“背叛”的迷雾笼罩。
萧长瑜攥着信笺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手背青筋暴起。他喃喃自语:“明书,真是如此吗?”
心中翻涌的怒意与痛楚几乎要将他撕裂。他闭上眼,思绪回到了京城的种种过往。他清楚记得,顾明书总是爱静静地坐在明华园的窗前,看花开花落。他曾对顾明书说:“若有一日你心生厌倦,可随时告知我。”
然而,他绝不曾想到,对方的“告知”竟是以这种方式传来。
魏启在帐外踌躇再三,终于还是推门而入,小心翼翼道:“将军,恕属下僭越。可是信中提到了顾公子?”
萧长瑜抬头,目光冷如寒霜,冷声问道:“你又如何知晓?”
魏启急忙低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仍强撑道:“将军,此事若真与顾公子相关,属下以为,不可轻忽。若京城真有变故,是否派人先行调查?”
萧长瑜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你不懂。”
魏启一愣:“将军……”
萧长瑜摆手,冷冷打断:“退下,莫再多言。”
魏启只得行礼退出,但心中已然确定,顾明书定是信中的关键人物。他心中愤愤不平,暗骂顾明书:“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仗着自己样貌出众,又是京城名伶,就处处给将军惹事,再这样下去,将军岂会容你!”
萧长瑜再次展开信笺,仔细看了几遍,每一个字都刺得他心口发疼。他明白,明华园的闲言碎语或许有夸大,但李庭绝不会无中生有。
他沉默许久,终于喃喃道:“明书,你究竟如何想?是我冷落了你,还是你早已心生旁骛?”
他一边想着,一边掏出自己的笔墨,在信笺后迅速写下一封回信,命魏启即刻传送回京。他的字迹遒劲却透露出几分急促:
> “明书近况如何,可有言语吐露心声?再将明华园上下的情况查明,尤其是新来的掌事之人,不得疏漏。望速回禀。”
夜深人静,萧长瑜倚在软榻上,手中紧握着信笺,久久未合眼。他的目光望向帐外,草原的寒风呼啸,掀起夜幕的无尽黑暗。他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顾明书此刻或许已经安然入睡,而自己却因为对方的一举一动而辗转反侧。
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夹杂着浓重的痛楚与不甘:“顾明书,我为你付出所有,你却为何让我心生疑虑?”
帐外的风声愈发刺耳,仿佛在嘲笑他的执念。他闭上眼,心中默念:“若你真心待我,便让我知晓;若有假意……我萧长瑜绝不会轻饶。”
次日清晨,魏启已将回信交付信使,并安排快马日夜兼程送往京城。他看着信使消失在视线中,转身回到营地,却见营帐门前站着几名将士,神色凝重。
魏启快步走上前,低声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其中一名副将答道:“副帅,昨夜的信笺似乎不止京城一封。有人从准噶尔部落的间谍手中截获一份密信,送到了将军手中。”
魏启一怔:“密信?内容如何?”
副将摇了摇头:“具体内容不知,但将军看完后神色愈发冷峻,至今未出营帐。”
魏启听罢,心头一紧。他心中暗想:“准噶尔间谍的信若与顾公子无关,那为何将军会如此异常?难不成……”
他不敢再多想,立即整理衣冠,快步走向营帐。
营帐内,萧长瑜正伏案而坐,面前摊着两封信,一封是昨夜来自京城的急报,另一封则是方才从间谍手中截获的密信。他的神色如同笼罩着寒霜,手指轻叩案几,发出低沉的声响。
魏启走入营帐,恭敬地抱拳行礼:“将军,属下听闻新信送到,是否有重要情报?”
萧长瑜抬眼,冷冷道:“你倒消息灵通。”
魏启一怔,连忙答道:“属下只是听闻传信之事,才来向将军询问。”
萧长瑜没再说话,只是将那封密信推到魏启面前,冷声道:“你自己看看。”
魏启接过信,展开细看,眉头越皱越紧。信中写道:
> “明华园风波不断,顾公子与新掌事之人关系密切,甚至传出定情之言。京城内外已有流言,虽未明言将军姓名,却已隐隐牵连将军声誉。此事若不早做处理,恐成祸患。”
魏启看罢,心中顿时如翻江倒海。他抬头望向萧长瑜,却见对方的眼神深沉如海,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将军,这……这定是有人挑拨离间!”魏启急忙道,“明华园中人多口杂,难免生出谣言。”
萧长瑜冷笑一声,声音低沉:“挑拨离间?若仅仅是谣言,为何从京城到边塞,皆是如此?”
魏启语塞,半晌才道:“将军,顾公子与您情深义重,他断不会……”
“够了!”萧长瑜猛地起身,低吼一声,打断了魏启的话。他的眼神中透着压抑的愤怒与隐隐的痛楚,“魏启,我只问你一句。若你是本将军,该如何处理此事?”
魏启心头一紧,低头思索片刻,郑重道:“将军,属下以为,先派可靠之人潜回京城,暗中查明实情。不管流言真假,都需以证据为凭。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轻易信他人之言。”
萧长瑜闻言,冷静下来,缓缓点了点头。他低声道:“你的话,倒有几分道理。此事不宜声张,你即刻安排心腹之人潜回京城,但须谨慎行事,不可打草惊蛇。还有,准噶尔也在秘密监视我们,否则,信件不会落在间谍之手。传下去,信件接收和发送必须要严密进行,不能出任何问题。”
魏启抱拳应道:“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魏启退出营帐后,立即召来心腹,安排其乔装成商旅,连夜启程前往京城。与此同时,萧长瑜独自坐在营帐内,目光落在那两封信上,神情复杂至极。
他的脑海中回荡着李庭信中的每一个字,以及密信中的隐晦警告。他无法抑制地去想象顾明书与那位新掌事之人共处一室的画面,心中的痛楚与愤怒越发浓烈。
他喃喃自语:“明书,若你当真另有所属,为何不肯亲口告诉我?难道……我在你心中,当真如此无足轻重?”
夜色深沉,帐外寒风呼啸,掀起层层雪幕。萧长瑜站在营帐前,负手而立,任凭风雪落在身上。他的目光遥望着南方,仿佛穿透万里疆域,落在京城的某个角落。
“若他真心待我,便不会如此;若他心生异念,我又当如何?”萧长瑜低声喃喃,声音随风散去,消融在无尽的夜幕中。
这一夜,他未曾合眼。心中那份纠葛如一柄利刃,在无声中反复刺痛着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