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辰弯着的腰直了起来。
“姨娘说您少时喜好诗书,想必手中有不少珍贵书籍?”
“不错。”
梁明欣点了点头,随即明白过来,笑着用手指虚空点了两下,语气中似有无奈之意。
“你小子,感情是打起这个主意来了,不过这些书我反复读过许多次,留着也是朽掉,赠予你那书阁倒是善事一件。”
刘恒辰搓了搓手。
“不知姨丈大人有没有藏书。”
“我父亲?”梁明欣嘴角泛起欷歔的弧度。“有,且还不少,他这把年纪眼神不大好使,书也不大看了。唔,那回头我去替你说项说项。
你是不是还盯上我那群姐妹了?”
刘恒辰坦然的点头。
“主要是姨娘也清楚我开这书阁不止是为了那些考生,更是为了能让我弟弟挑些可用之才,多造些势也能多吸引些人来嘛。”
“你不怕被皇上当做是结党营私?你这样,牵扯到其中的人可不少,哪怕是有万将军做幌子,若皇上想顺着查下去,怕是你自身会难保。”
“我并不打算瞒着。”
“哦?此话怎讲?”
刘恒辰再次落座,信心十足看向梁明欣,缓缓道。
“因为陛下也要赠书给我的书阁。”
他这么一说,梁明欣便明白了过来,这种事情作为皇帝肯定是乐得所见,这些日子与李麟霄他们交流,她知道赵延勇上位少不了身后一些门阀世族的推波助澜,最开始这位天子也是希望重用寒门,但无奈牵扯到这里头不少人的利益,便只有一个万大山成功力排众议脱颖而出。
有万大山牵头,他只需稳坐钓鱼台稍稍出力,既不会与那些门阀大族撕破脸,又能达到自己曾经的目的,何乐而不为呢。
想来也是,赵延勇肯定不希望自己被那些世族控制一辈子,想培养自己的势力过河拆桥也是理所应当,只是曾经的亲太子党都或被铲除,或被下放,留在京城的,都是利益共同体,自然不会让赵延勇这么舒舒服服的脱离自己掌控。
但刘恒辰跟万大山恰好是不涉足其中,最合适的人选,不可谓是打着瞌睡送枕头一样的存在。
思及此,梁明欣便没什么好担忧的,她眸子看向刘恒辰时满是赞许之色。
“看不出来你这心思还挺深的,当真是年轻有为。若是长旭在的话,想来你必定会被他看中,成为国之栋梁。”
“诶?”
她这一番话倒让刘恒辰有些摸不着头脑,梁明欣心里的打算跟他可不一样,刘恒辰是真没那么深沉的心机,他只是觉得有皇帝撑头,那些乱七八糟的牛鬼蛇神可不敢废那么多话而已。
梁明欣以为他是不知道她口中的长旭是何人,便向他解释道。
“长旭是先太子的字,是你兄弟们的父亲。”
“啊,哦。”
刘恒辰稀里糊涂的应着,梁明欣也许久未曾与人聊起这些往事,一时起了兴致,接着向他道。
“看来你的大哥和弟弟们并未向你提起过他们父亲的事。”
“嗯,我怕让他们想到伤心事,哪怕是互相坦白之后也没过问过。”
“霄儿他们还小,对他们父亲不了解,但我就不同,我可是看着春英妹妹如何被长旭给拐入洞房的。”
梁明欣拉着刘恒辰讲了好些个以往的趣事儿,直至外头细密的小雨停下,乌云散尽,落日余晖撒入房内,她才意犹未尽道。
“本以为这层窗户纸戳破后,你我之间会有些隔阂,没想到真如你弟弟所言,你是个本性坚定的孩子。”
刘恒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也已经及冠了,不能算孩子了吧。”
“在我眼中,你们都还是孩子,若春英妹妹还在,想来也是如此想着的吧。”
每每说起章春英,梁明欣的眸中都难掩悲戚神色,刘恒辰几度想要跟她挑明,你日思夜想的好妹妹正在我家住着呢,但几度也都被他给压抑住这股冲动,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那日,现在的隐忍是为了日后更光明正大的相见,他要守着这个秘密才能对得起这些人的付出。
“霄儿跟峰儿这两个孩子总是不愿与我提起以前吃的那些苦难,若你得空,可多与我讲讲,我也好琢磨着如何弥补他们。”
“老三老四都很懂事,他们是不希望姨娘为他们操心。”
“唉,就是太过懂事了些,才多大点...便为了爹娘那一代留下的仇怨拼搏至今,我当真是不忍心的。”
“我也是如此想的。”
梁明欣看向刘恒辰,眼里也尽是心疼之色。
“你也是个好孩子,这些年多亏了你,不然我这心,总是难熬的。”
“姨娘这话就言重了,我哥他们对我也有救命之恩,还肯在寒冬腊月收留我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儿,我能有今日也是托他们的福。”
门外湖鸢叩响了门,打断二人的对话,她将门推开,福利轻声道。
“夫人,大人想问您,是否要留刘公子在府上用膳。”
梁明欣带着询问之色看向刘恒辰,刘恒辰呲着牙,起身道。
“今儿就算了吧,我怕我说错话得罪了姨丈,且我今儿是空手而来,不太妥当,不如改日我下拜帖再登门拜见姨丈如何?”
“也好吧,这些事情,我都是瞒着父亲做下的,他只知你一直为我调养身体,旁的一概都不清楚,湖鸢,你送刘公子回府,湖茉为我梳妆,我去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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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湖鸢又原路往府门处走,刘恒辰小声问道。
“尚书大人为人怎么样?脾气好么?”
湖鸢微皱起眉头,思索一番后开了口。
“其实奴婢也不大记得了,夫人嫁给杨家已经数十年,回娘家的日子不是很多,但印象中,奴婢知道大人是很疼夫人的,脾气嘛...”
“会打骂下人么?”
“这个倒是不会,但梁府的规矩多,有人犯了事是会被赶出去的。”
能在两朝势力大洗牌的情况下,屹立不倒还保持中立的户部尚书,手段肯定是有的,单看这一路下来毕恭毕敬对着他一个无名小卒行礼的下人刘恒辰就可见端倪,凭着湖鸢这几句话,他大概能猜到这位未曾谋面的姨丈是何许人也,只祈祷将来自己别跟他打交道的好。
*诶...想到以后要跟这些手握权势的老头子打交道就头疼。
以前跟他爹喝酒他就知道,男人有权有钱之后那性子是十足的讨人嫌,光是前世那些有点小钱的商人或是地方官儿,喝点小酒就足够让他烦的想死,换到如今,父权大当其道的时代,他是真不敢想,和这些人面对面,自己的压力该会有多大。
想立马做王爷的心思越发的重,刘恒辰忍不住向上苍祈祷,自己大哥一定要顺利坐上龙椅,自己以后也能无视这些规矩体统,舒舒服服的过完一生才好。